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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連忙退後挨壁而站,那壁間剛好有一四處,天心連同蕭環,一起拉至凹處站好,恰可容得二人。

  那股黑氣在她們身前呼嘯而過,泛體生疼。

  而且沿途在壁上帶下無數碎石,交互撞擊火光直門。

  蕭環偷偷伸出一個手指,剛一放進黑氣中,立刻就有一股絕大的力量,將她的身體直望外拖。

  幸而天心在旁拉住,才把她拽了回去,那手指已是鮮血淋漓,連皮帶向,為風力扯去一片。

  天心微斥道:「罡風之力何等強大,姑娘怎可輕易一試。」

  蕭環卻顧不得手上的疼痛道:「師伯是在那個洞中?」

  天心默然地點點頭。蕭環以帶哭的聲音道:「你不是說那洞裡沒有風嗎?」

  天心憂聲道:「昨日我堪察時,那裡確非風竅,怎知天有不測風雲。」

  蕭環流淚道:「那等強風之下,我師伯焉有命在?」

  天心默然無語,可是她的眼中掉下了眼淚。

  二人靜靜地待著,大約過了有半個時辰之久,黑氣漸淡,呼嘯之聲也漸漸微弱終至完全停歇。

  二人連忙趨至洞口一看,蕭環只叫一聲:「師伯……」

  身子向後直仰,暈厥在地上。

  洞中四壁光滑,一物無存。洞後的石壁上,又破了一個大洞,黑沉沉地,仿佛將那位義薄雲天的俠士,以及十幾個奄奄待斃的弱女,整個地吞了進去。

  六月十六,幽靈谷中已一掃往日那種慘澹的氣氛,到處都建起瓊樓玉宇,現出一種堂皇的氣象。

  今天是天龍派的開府盛典,三山五嶽的成名英雄,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或是代表,濟濟一堂。

  這應該是個很熱鬧的場面,可是又不然。

  儘管廳中坐滿了濟濟群眾,每個人的臉上卻又籠上了一層愁容慘霧,心中蒙上了無窮的哀傷。

  沉默了很久,一個蒼髯的道裝人士進來,走至慎修身畔,先打了一躬,然後才恭聲地問道:「時間已到,請護法示下。」

  慎修用手一揮,凝重地道:「開始!」

  道人應聲而退,不一會,廳外響起莊重的鑼聲,沉悶的鼓聲,以及震耳欲聾的炮聲。

  慎修站了起來,其他諸人也站了起來,慢慢移步朝所設的神壇走去,神態肅穆,心情卻十分沉重。

  司禮者郎聲讀過宣言宗旨之後,接著又喊道:「掌門人升座!」

  大家的眼光都朝正中那張空空的座位盯著,空氣悶得像一塊重鐵,深深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等了許久,慎修慘然地一示眼色。

  司禮人又喊道:「左右護法升座。」

  慎修與聶無雙緩步就座,接著又一一稱呼職司,眾人也一一就位,典禮在沉重的氣氛中進行著。

  慎修從玄真宮攜來了七十二地宿,加上十大天干,十二地支,無一不是絕世高手!

  照理說這天龍派的實力,應在當今任何一派之上,可是最大的遺憾,就是掌門人一缺虛懸!

  沒有掌門人而開派,這是何等荒謬之事。

  可是多少觀禮的群眾,沒有一人認為這是兒戲。

  因為這掌門人是太陽神韋明遠!

  他雖然不在場,可是他的精神籠罩著大家。

  沒有人認為他的地位是可以替代的。

  行禮如儀後,照例大宴群豪,山珍海味滿席,大家似是有食不甘味的感覺,沉悶的氣氛仍未消除。

  筵席在沉悶中進行著,漸漸的廳中有了低語之聲。

  慎修微歎一口氣道:「我始終不相信師弟會死的,直等到最後一刻,我還希望他會突然地出現,可是!唉……」

  武當是以松月為代表,他對韋明遠印象極深,尊敬之心也最虔,憋了半天,忍不住發言道:「韋大俠來敝山之時,華氣燭大,絕非夭壽之相。」

  少林滌塵亦道:「吉人自有天相,韋大俠罹難之時,正是他在拼力救人之際,天若有眼,斷不會令他遭至不幸。」

  慎修黯然道:「我們都是這樣希望,所以這掌門之位,我們不想,也不敢另找人遞補,不過……他究竟在哪裡呢?」

  突然廳中有人哈哈大笑道:「天果然有眼!我知道他在哪裡。」

  這一聲說得特別響,眾人俱皆一驚。

  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在一張不甚起眼的桌子上站了起來,誰也不知他是如何混進來的,一步一搖,慢慢地踱到中間來!

  認得他的人都不禁低呼道:「碎心教主!」

  這邊只有蕭環見過他,告訴慎修道:「他是碎心人周正。」

  慎修聞言臉色一變,朱蘭搶著問道:「你知道他在哪裡?」

  碎心人哈哈大笑道:「這小子被一陣罡風,吹得屍骨無存,現在他的鬼魂,一定是在地獄裡,飽受抽筋剝皮的痛苦。」

  韋紀湄在一旁跳起來道:「老混蛋!你放屁!我父親怎會輕易死去,就是他真死了,一定也會在天堂裡享福的。」

  碎心人微微地哂道:「黃口孺子,你懂得什麼,韋明遠實在是個惡人,雖然這次他死得還稱光明,可是卻掩不住他的罪惡。」

  滿臉戚容的杜素瓊突然挺前而出道:「當著人家的孩子罵父親,你這一大把年紀也算白活了,你說說看,韋明遠究竟有哪些罪錯?」

  碎心人慘然道:「他為了要保全他師父姬子洛的名譽,故意捏造事實,使我的含冤莫白,使我的兒子離棄我。」

  慎修突然跨出一步道:「你所說的兒子是我,不過實際上我不是你的兒子。」

  碎心人激動地道:「孩子!你受了他的蠱惑了,你實在是我的兒子,你還記得當你牙牙學語時,對我笑,叫我爸爸的情狀嗎?……」

  他此時語音微顫,頗為令人感動。

  慎修仍是平靜地道:「也許我欠過你的撫育之思,不過我的確不是你的兒子,這件事的始末是由你父親親口所述……」

  碎心人怒道:「那心狠手辣的老匹夫,根本不能算是我的父親。」

  慎修淡淡地道:「你對自己的父親尚且如此不敬,我若真是你的兒子,看著同步學貂,你心中作何感覺。」

  碎心人一怔,語為之結,半晌之後,才以淚聲道:「我父親對我實在己無父子之情,可是我對你不同,我們相處時日雖短,我卻無時不在想念你。」

  慎修冷冷地道:「盛情可感,不過我再聲明一句,我不是你的兒子。」

  碎心人悲聲道:「孩子!你別信他們的話,你實在是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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