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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姊妹兩人由柴房抱出了竹杆與乾草,紮了十幾具草人,或坐或站或騎,各種姿勢都有。

  然後她們把每一具草人的腰系上一根繩子,豫讓抱劍端坐,眼上還蒙了一塊布。

  那些草人圍成一個圓圈,排在他四周兩丈的範圍內。再由大桃小桃姊妹兩人輪番拉動繩子,繩動則草人跟著動,只發出微微的聲息,豫讓即時發劍進擊,必須一劍斷首,因為襄子內披避刃軟甲,除了咽喉處的要害,別處是殺不死他。

  發劍慢一點,草人被擲遠了,夠不上部位,發劍偏一點,不中咽喉,也等於是虛發。

  所以這是一種很困難的劍法,豫讓雖有那麼好的基礎,也不能每發皆中,尤其是目不能視,全憑聽力,更難以取准。

  前三天,他發劍十次,只能中一兩劍,大部份都是刺錯了部位,但都能刺中在草人身上,這份造詣也相當驚人了。但預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他的毅力也是驚人的,一開始了就不停止,一次複一次,不停地練下去。

  而且每一劍他都集中全力以發,所以每一劍之後,他都要經過調息,運氣凝神聚勁,使自己處於極佳的狀態時再進行下一劍。

  三天中,他不眠不休,不斷地進行下去,慢慢地,已經能減少錯誤的次數,十劍中已有五、六劍中的了。

  大桃與小桃姊妹倆也夠瞧的,她們也陪著不眠不休,好在是兩個人,可以輪流地活動,一個人在拉繩子時,另外一個人就在一邊閉閉眼。

  到了第四天,豫讓拉下了眼佈道:「好了!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了。」

  大桃呼了口氣道:「我的天,你現在才想到休息,我還以為你是鐵人,永遠不知道累呢?」

  豫讓看了一下院中的草道:「有這麼多?我好像記得只發了百來劍似的。」

  大桃道:「你是怎麼計的?從開始到現在,你一共發了一千零九十四劍,有些草被斬斷了不能再用,我們只有到街上去買,前後已經買了四十擔乾草了,別人還以為我們要蓋屋頂呢?」

  豫讓笑道:「我全神貫注,把什麼都忘了,一定把你們累著了吧?我們吃午飯吧!」

  小桃笑道:「大哥,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吃午飯?」

  豫讓抬頭看看天色,彩霞滿天,正是黃昏,才歉然地道:「我不知道會耽誤麼麼久,練了整整一天。」

  大桃忍不住道:「豫兄,你是真迷糊還是在裝蒜?你從大前天早上開始,足足練了三天兩夜,還說是一天。」

  豫讓啊一聲才道:「會有這麼久?難怪我的肚子餓得厲害。小桃,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小桃道:「這三天我們姊妹倆陪著你練劍,也沒吃東西,籠裡還有大前天蒸的饅頭,恐怕已經硬了。」

  「硬了也沒關係,拿一個我果果腹。我要再練下去。」

  大桃叫:「什麼?你還要再練?」

  「是的,行百里者半九十,這正是重要關頭。我正抓住了一點竅門,不能停止的,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你不在乎,我們可吃不消,這三天粒米未進,只喝了幾口水,你坐著不動,我們要來回的跑。」

  豫讓笑道:「我雖然動得比你們少,但所耗的氣力絕不少於你們,而且還多出十幾倍去。不過也難怪你們,因為你們不習慣。」

  「你以前練劍也是這樣的?」

  「是的。有時為一式劍法,連續不斷地練下去足足有六天之久呢!有次我為了一式「橫掃千軍」,跑到深山去以樹為目標,一劍橫掃,斬斷一株樹,然後又找到樹,就這麼下去,足足入山十幾裡,也不知道斬斷了多少樹。那山上的樵夫樂壞了,陸續擔了半年,才把我砍倒的樹全部運下山。」

  「你難道不感到累嗎?」大桃問道。

  豫讓道:「有一點,只不過睡了一覺就恢復了。」

  「那一覺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多一點。」

  「什麼?只睡三個時辰就夠了。」

  「睡眠本為休息,恢復體力,其實有兩個時辰已經足夠了,再多睡下去,反倒是損耗精力。」

  「我可沒你這麼大的本事。現在讓我躺下去,最少也要一天一夜才醒得過來。」

  「你可以放心地睡,我以後的練劍,只是一個人練劍,不要人幫忙了。」

  說著他自己到了廚下,取了兩個冷饅頭,就井水草草地下了肚,又開始練劍了。

  這次他不要人幫助了,他把十幾個草人都擺好後,自己蒙上了眼,然後縱起發劍,刺倒一個後,跳回原地,靜坐片刻,又向第二個草人攻擊。

  一直等他把所有的草人都刺倒,他才拉下了眼布去檢視那些草人,看它們中劍的部位,再靜思片刻,又把草人排好,進行第二遍的擊刺。

  又不知進行了多久,他才停止下來,卻發現小桃倚在一捆乾草上睡著了。

  大桃早就去睡了,這個小女人卻不肯一個人去休息,還在這兒陪他,豫讓倒是一陣歉咎,放下劍,輕輕地將她抱了起來,小桃大概太累了,居然竟無知覺。豫讓輕歎了口氣,將她抱到樓間,放在床上。

  又有成群的蚊子不斷地去侵擾她,小桃全無知覺,任蚊子在她的臉上身上吮吸。

  豫讓倒覺得不忍,搬一張凳,放在她的面前,自己坐在上面,閉上了雙目,然後開始凝神專注,一隻蚊蟲飛來,他就伸出兩枚手指,臨空一捏,把蚊蟲捏死了。

  開始時,倒還有一兩隻逃走的,到了後來,凡是飛近他雙手可及的範圍,他總是能準確地捏中。

  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小桃翻了個身,睜目醒來,看見豫讓坐在她面前,正開口說話。忽然預又伸手向空中一捏,然後放在面前的地上。又是一隻蚊子捏死了。地下二大堆,差不多有百多隻死蚊子,然而每一隻的屍體是完整的,只有先前的幾隻,身子被捏扁了,可見豫讓到了後來,所用的勁道已能控制,到恰好處了。

  小桃伸伸個懶腰笑道:「大哥!謝謝你!」

  豫讓道:「你醒了?這一覺真好睡。」

  「可不是嗎?」小桃道:「我本來是想侍候你練劍的,先前跟姐姐兩個人,互相忙著,倒還不覺得。姐姐去休息了,剩下我一個人,也撐不住了,糊裡糊塗的就睡著了。大哥,是你把我抱進來的?」

  豫讓道:「是的。你靠在草堆上睡著了,我要是不抱你進來,恐怕給螞蟻抬走了你都不知道。」

  小桃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真差勁,實在不夠資格做一個劍客的妻子,連這點苦都挨不了。」

  「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挨得了。妹妹,這傢伙簡直不是人,說來你也許不信,他有整整的七天沒有睡覺。」說話的是大桃。

  豫讓道:「你也醒了?」

  大桃走了進來道:「我不是也醒了,是又醒了。你抱著小桃進房,我一覺初醒,那是你開始練劍的第五天,然後我就看你坐在這兒不住地抓蚊子,又是一天一夜,連頭帶尾,足足是七天了,你就沒休息過。」

  小桃連忙道:「什麼?大哥,害你替我捉了一天一夜的蚊子,那實在是太不敢當了,我實在是該死……」

  大桃道:「妹妹,別過意不去了,你看他精神奕奕,比我們倆有勁兒多了,我想就是再有七天,他也沒關係。」

  豫讓道:「假如是坐在這兒捉蚊子,我的確可以支援個十天半個月的,因為就是在這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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