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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上面並不黑暗,距洞頂尚有丈許,所以站直身子也不會碰到石頭,萬家愁招手叫鄺真真上來,又把天花板鋪回原狀。

  接著從一個三尺許直徑的洞穴出去。

  果然便是外面通道的天花板。

  鄺真真輕輕道:「我明白了,這是秘密通道。如果每個房間都有天花板的話,便可以在天花板上監視查看任何一個角落。」

  萬家愁道:「這多麻煩?我想不通魔教的人為何喜歡做鬼鬼祟祟的事。留下的氣味中,我嗅出有人走動過。」

  鄺真真笑一下,道:「你不用機詐之心對人,自然不會想到這些秘道的用處了。唉,你不機詐有好有不好,我怕你會因此而吃虧。」

  萬家愁道:「不吃虧,那智慧仙人心思太多了,所以他煩惱也比我多。我才不想像他哪。」

  他們邊說邊走,忽見前面地勢突起,上去一看,只見四下忽地曠闊寬大,洞頂也高達四五丈,竟是進入一個寬廣的洞窟內。

  萬家愁作個手勢要她站著不動,自己迅快遊走了一圈,回到她身邊,嘴唇微動。

  鄺真真聽到一縷語聲鑽入耳中,道:「下面有人,我抱你過去那邊,免得腳下發出聲音,被下面的人聽見。」

  鄺真真完全相信他的話,因為萬家愁居然能聽得見從前的聲音,則別的高手聽得見現在的聲音,不足為奇。

  哪怕輕微到自以為全無聲息,也有可能被發覺。

  此外,讓萬家愁抱著走這種滋味,亦是她願意嘗嘗的。

  大概會很刺激,很有味道。

  但願他雖是手上多了一個人,仍能像空身一般輕捷無聲就好了。

  萬家愁抱起她奔到另一邊,快逾奔馬。

  卻連衣袂拂風之聲都沒有。

  在他們腳下有幾個小洞,透出較強的光線,所以很容易發現。

  兩人各自找個小洞向下窺看。

  一望之下,這才知道這些小孔位置極妙,竟可以把底下偌大的廳堂全部攝入眼底。

  大廳四周都有燈火,甚是明亮。

  一共有四道出入門戶,這刻都關上了。

  每一道門前各有一座兩尺高三丈寬的石壇,壇上豎有許多支各種顏色的幡旗。

  每支幡下有盞燈,火焰白中帶綠。

  靠門那邊的壇下,跪著八九個人,都俯伏地上。

  其餘的三座石壇均是如此。

  又在壇前排列兩男兩女,都佩刀帶劍,男的錦衣華服,女的高舍宮裝。

  個個太陽穴鼓起,精神飽滿,神色嚴肅。

  整個大廳內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像是泥雕木塑般,紋風不動。

  在四座石壇的中間,平地突起一座尋丈高的石墩,墩上只有一個技削的黃衫中年人盤膝打坐。

  這黃衫人居高臨下,只要轉動頭顱,就可把整個大廳的一切物事瞧見。

  黃衫人突然睜眼四下掃視了一匝,接著伸手虛虛向地上一招。

  地上一座玉磐登時響脆一聲。

  每座石壇前的兩男兩女都開始活動,兩個男的到角落裡搬了一座大鼎,小心地放在石墩下,跪拜而退,其他的華服男女有的點算人數,有的在石壇上檢查每支幡旗和燈火。

  有的開門出去,搬了好些器皿物事進來。

  玉磐又響了一聲,跪伏地上的其餘人,大部份身軀籟籟戰抖,顯然十分緊張害怕。

  一個華取男子在左按刀,右手抽出一條皮鞭啪地發出裂帛一響,厲聲道:「東火火雲洞主呂餘,快滾出來。」

  東首壇前跪伏諸人之中,一個黑髯老者磕了幾個頭,起身定一定神,急步奔到石墩前,靠近大鼎,雙膝跪倒,身子微微顫抖。

  華服男子仰首望望黃衫人的神色,接著獰笑道:「好大膽的呂餘,竟敢不吭一聲,一定在肚子裡罵人。」

  火雲洞主呂餘大驚道:「小的真該死,上次應得太快,這次無端端又變成啞巴,罪該萬死。但小的絕對不敢在肚子裡罵人,求長者明察開思……」

  華服男子冷笑道:「哼,還敢強辯?莫長老說你最怕痛,特地開恩只賞你一鞭半,多半鞭的話,諒你熬不住……」

  火雲洞主呂余連額下的黑髯也抖個不停,可知心中實是驚懼無比。

  華服男子又道:「此鞭不是凡品,一鞭下去,鐵打的漢子也痛得屎尿齊流。往後的幾晚,包你疼得夜夜尿床。今天第一次使用,奉莫長老之命,須得向大家解釋清楚。」

  他每說一句,呂餘身子就連著大顫幾下。

  等到說完,呂餘已幾乎跪不住,簡直得爬下了。

  每個人總有弱點,呂餘既是最怕痛,這條魔鞭如此厲害,教他怎能不駭得心膽皆裂。

  華服男子眼睛一轉,目光落在南邊石壇前的人堆中,喝道:「玉無瑕,過來。」

  一個道姑應聲站起,只見她一身素白道服,雖是有點破舊,卻乾淨潔白異常。

  此外,她由頭至腳,無不白皙潔淨。

  望將上去,似是個不沾塵汙的玉像。

  她面色甚是蒼白,眼中流露出恐懼,走到華服男子前面。

  華服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幾眼,發出明狡的笑聲,道:「明鏡庵玉無瑕玉仙姑,天下著名的乾淨人物,聽說你不但衣物器用以至居室都洗滌收拾得一塵不染,甚至日日行走的道路,也潔淨無比,是也不是?」

  王無瑕應道:「是!」

  她一定已猜得出對方打算怎樣整她,所以那襲極為乾淨的道袍在顫抖中,起了一波一波的皺痕,生像水面的漣調。

  華服男子道:「既是如此,現下你得想個法子,別讓呂餘弄髒了法壇重地。如果地上有穢跡,要你用舌頭甜個乾淨。」

  他早已說過這魔鞭的威毒,一鞭下去,屎尿齊流,因此所謂地上的穢跡,自然非屎即尿了。

  就是常人聽說要舔乾淨大小便,也得噁心作嘔。

  何況生有潔癖的玉無瑕,所遭受的痛苦壓力簡直比死了一百次還難忍受。

  玉無瑕愣了一下,面上本已沒有血色,現下看來更為蒼白。

  眼神忽然渙散,身子搖搖欲倒。

  華服男子左掌一揮,一股掌力湧出,穩住她身子。

  右手鞭子抖得畢直,迅即點中她肩上「陽白穴」。

  玉無瑕身子一震,恢復神智,竟是連昏迷一陣也會有不能。

  剛才華服男子的話像雷廷般索繞耳際,這股壓力重過山嶽,實是無法承擔。

  玉無瑕突然尖叫一聲,跟著縱聲大笑,其笑聲卻甚是慘厲刺耳。

  東南西北四座法壇前俯跪的人,都不禁抬頭偷預。

  這刻已沒有人理會他們犯規不敬的舉動,因為那些男女魔教弟子,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玉無瑕那邊了。

  玉無瑕笑聲一歇,便手舞足蹈地曼聲唱起小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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