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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他仍然以手勢表達心意,道:「你且休息,我會常常過來查看的。」

  當下悄然退出房外。

  這時候萬家愁已經深入楓湖谷鐵鎮寺之內,他熟知地形,所以不必東張西望,一直就到了右後側的院落。

  那兒是笑面閻羅譚明等高級人物居住之所。

  萬家愁主要目的是瞧瞧有沒有什麼新的重要人物,最主要的自然是銀老狼這個仇家。

  萬家愁入寺之時,一路上的崗哨都顯得很小心警醒,可知此寺預期會有事情發生,才戒備得如此嚴密。

  但他們儘管加強戒備,碰上了探山之人乃是萬家愁,也是白饒,根本連半點朕兆也發現不了。

  看來一切仍如平常,萬家愁迅即抽身前往後山。

  暗暗闖過了七八道關卡,終於來到山腰那陰風洞人口。

  在一排茂密的樹木後面,原來是一片平坦的廣場,四周高插火炬,少說也有百支以上,是以把數畝大的廣場照耀得如同白晝。

  明亮的廣場中了無人影,但萬家愁卻知道至少有好幾個隱身在稍遠的高處,俯視著這片廣場。

  由於火炬照耀得十分明亮,所以即使是一隻小老鼠竄入廣場內,也難逃過這些人的監視。

  靠近矗立的峭壁下,齊齊地排疊著粗大的木頭,這些木頭高達兩丈,約有六七丈見方,堵在一個石洞洞口,但當中卻裂開一條通路。

  換言之,在洞口外面有一條四五丈長的窄弄,窄弄兩邊都是粗大木頭。

  任何人出人那山洞,非穿過這條木頭窄弄不可。

  萬家愁搔搔頭,弄不懂那陰風洞外砌了這麼多木頭有何用處?

  不久,廣場上出現了兩個人,這兩人事實上是從萬家愁隱匿處經過進入廣場的,每個人都扛著一大捆火炬,原來他們是派來更換一些快要燒完的火炬。

  過了一會,這兩人把部份火炬更換好,便離開廣場。

  萬家愁想了好久,才墓然醒悟,忖道:「是了,這陰風洞的佈置,首先是這一片明亮的廣場,以及暗布人手在高處監視之舉,顯然是不讓任何人能夠潛入那陰風洞。這兒曠坦的地形,即使我以最快身法,也很難闖過而不讓對方發現。第二步是對方發現敵蹤之後,好多那數千斤的木頭定是用來作封鎖洞口之用。對方只須利用油類或是火藥,迅快點燃,那些木頭登時烈焰沖天,連我也休想再從窄弄中安然通過。」

  這種種連鎖性的防禦實是惡毒無比,如果那明風洞除了這個洞門之外,別無出路,則一旦烈火封住洞口,縱是神仙也別想逃得出去。

  「怪不得只派人在高處監視了。」

  萬家愁繼續忖道:「他們只怕不知有人潛入,根本無須出手攔阻。等來人入洞之後,他們才發動攻勢。此計的確惡毒無比,也教我難以破拆……」

  現在不是單憑武功的時候,萬家愁知道這等形勢之下,必須運用頭腦才行。

  四下除了夜風嘯掠之聲,便是那百余支巨炬燃燒時的碑僻啪啪聲音。

  萬家愁的神情顯得特別冷靜,每逢遇到辣手之時,他總是看來更為從容鎮定,冷靜得生像是那些難題與他全不相干似的。

  過了片刻,萬家愁自個兒點點頭,心中對自己說道:「我若要對方全不知覺地潛入那明風洞,只有兩個法子可行。一個法子是我繞道上去,把所有居高臨下監視之人全都點了穴道。使他們不能發出警報。但這方法不妙,因為我縱能辦到,卻不知對方的值班輪流時間,只要有人前來換班,發現這些暗樁被挑,登時曉得有人已潛入明風洞中了……」

  此計不行,他迅快往下想道:「第二個方法是製造混亂,我趁混亂中用最快身法閃入洞內。此法雖然甚是穩妥,卻很難在這全無人影的廣場製造混亂。」

  總之,萬家愁的兩個法子都觸了礁。

  他也曾考慮過放火燒山,但接著已想到對方是有訓練的幫眾,燒山之時,監視的人,絕對更不敢鬆懈,徒然打草驚蛇罷了。

  正在尋思之時,兩個人又從他身側不遠的小路行過,每個人都扛著一大捆火炬。

  原來又要更換一部份火炬。

  萬家愁沉住氣,細細觀察。

  這才知道每次更換的火炬約是三十支左右。

  那兩人換好了火炬便循原路離開了。

  萬家愁嘴角噙住一絲冷笑,凝眸尋思。

  以這廣場四周的火炬計算,那兩人須得更換三至四次才以全部換妥。

  萬家愁計算了一下,曉得他們第三次來更換火炬約須一頓飯工夫。

  這一點時間對他已經足夠了,於是立刻離開,像一縷輕煙般落山入寺。

  那鐵鏡寺內還有些屋宇透出燈火,萬家愁專揀有燈火的查看,直到這三間,這才籲一口氣,微露寬慰之色。

  那房間內衣物淩亂,鞋襪亂丟,一望而知是單身男的居所。

  在那張長榻上,兩個漢子分別盤膝坐在兩頭,都瞑目不語,分明正在打坐練功。

  萬家愁閃身入房,先隨手拿了一件僧衣被上,倒也合身。

  銳利的目光同時查看那兩名打坐漢子,只見他們雖是盤膝而坐,可是姿式有異,竟是一手們腹,一手握頸。

  雙手手背青筋浮突,隱隱有真氣運轉,所以肌膚忽漲忽縮。

  除此之外,他們的表情也是異於常情,不但雙眉緊皺,使額上現出了皺紋,而且還咬緊牙齦,似乎正在忍受著痛苦。

  要知天下武林門派,論到內功之道,凡是打坐練功,講究的是收攝心神,返樸歸真,血氣流遍全身經脈。

  當此化揮人虛之際,縱然不感到舒泰適樂,亦斷斷不會感到痛苦。

  因此這兩名漢子的痛苦表情和奇異姿式,實是令人不解。

  萬家愁搖搖頭,心知這兩人修司某種詭邪功夫,是以有這等表現。

  他在武功方面已是宗師身份,故此天下武功雖是多如恒河沙數,絕大部份他即未修習過也沒有見過,然而他卻能一望而知。

  這兩名漢子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身強力壯。

  左面的一個白淨臉膛,個子稍矮小一點。

  右面的一個高大熊黑,橫肉滿面,相貌甚是兇惡。

  牆上掛著一把長刀,另外有一支鎮鐵短矛倚放屋角。

  萬家愁走近榻前,定睛看時,只見白麵漢子一股氣正運轉到任脈「神閉穴」,便停滯不前。

  他微微一笑,心想:這廝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衝開神閉穴,霎時上達「沖庭」,他那奇門魔功功力便增強一倍還不止。

  但這廝有一點大錯特錯,那就是他竟把心意和內力都分了一部份在雙掌之上,以至只差那麼一點便無力沖過神閉穴這一關。

  另外那個黑面大漢與他也是同樣情形,兩人練的功夫一樣,進度一樣,阻滯不前之故也是一樣。

  萬家愁瞧瞧他們抱腹握頸的雙手,心中訝疑不解,忖道:「他們把一部份力量運到雙手有何作用?瞧來他們雙手所運聚的真氣內力,可以擋得住意外的襲擊。但防得了意外,便不能集中全力求精進了。這等練功法門,豈不是本末倒置了麼?」

  他於武功上雖是絕超當世,但人心的詭詐卻不甚瞭解。

  魔教中人則時時刻刻都須防範意外,縱然是在自己的地方,也絕不敢有片刻鬆懈。

  因此練功之時,寧可進度受阻,也不敢不把安全問題放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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