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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十四章 不貞

  萬家愁忍不住道:「喂,法師,雖說是男女有別,但若是夫妻,自然又另當別論……」

  那僧人望也不望他們一眼。

  「這是方丈諭命,你們最好還是遵從。」

  萬家愁裝出忍氣之狀,面孔和脖子都氣紅了。

  吳芷玲一手搭在他肩頭,搖撼一下,說道:「人傑,你就到那邊休息去吧,這兒是佛門淨地,不比普通所在,你放心吧。」

  萬家愁咕噥道:「你知道麼?還要很久才到晚飯時間,我們幹嘛分開?等天黑了才各自休息不遲。」

  吳芷玲又搖搖他,道:「得啦,你去吧,別抱怨了,去吧……」

  萬家愁兀自咕噥有聲,那僧人道:「男女有防,不因白天黑夜而有區別。」

  萬家愁立即反駁道:「法師這話差矣,白天跟黑夜自然有別。」

  那僧人道:「白天照樣可以做壞事,從沒有聽說過犯罪一定要在黑夜才行。」

  吳芷玲道:「但不法犯罪之事,多半在黑夜發生,法師體說這是也不是?」

  僧人談談道:「那只是多數而已,但白天仍然有,女施主這是也不是?」

  萬吳二人一怔,心想這和尚一直冷漠平板,瞧來像是木頭人一般,誰知詞鋒之銳,出人意外。

  僧人又道:「男客請回日舍歇息。」

  萬家愁如受催眠般站了起身,向吳芷玲道:「我去了。」

  緩步走近房門,忽又回頭,依依地望望吳芷玲,作出捨不得就走而不敢不走之狀。

  吳芷玲心中喝一聲樂,忖道:「看不出他倒是蠻會演戲的。」

  不過她心中卻當真泛起了依依不捨之感,並且從眼神中流露出來。

  萬家愁走了好一陣,吳芷玲忽然感到非常寂寞,順手斟了一盅熱茶,慢慢噪飲。

  她的思緒飄忽而又複雜,既不是固定在某一件事上,也不是全然不想事情。

  加上寂寞們然之感,使她嘗到一種陌生的奇異滋味。

  她自個兒輕輕歎口氣,心中對自己說道:「看來我人生經驗越多,思想反而越發遲鈍了,從前那種條理分明,迅捷而又深刻的反應,現在消失於何處呢?」

  忽然一陣步聲傳來,她登時驚醒,側耳而聽。

  來者共有兩人,一個步伐輕而穩,另一個則恰恰相反,既沉重似而又散漫,顯然是全無武功之士。

  房門口轉眼間出現兩名僧人,前面的一個正是腳步沉重散漫的,只見他甚是白皙,呈圓形的臉蛋,眉目甚是清秀,雙顆紅潤。

  身量不高不矮,雖是身披袈裟,卻仍有瀟灑風度。

  這個和尚如果有頭髮,換了衣服,定是風采出眾的翩翩佳公子。

  後面的那個和尚熏黑瘦削,雖是顯得身份低,很恭順的樣子,可是顧盼之間,仍然不時流露出兇悍剽狠的神色。

  當先那和尚合十道:「貧僧智海,乃是本寺知客,奉方丈諭特問候女施主,並且瞧瞧女施主有什麼欠缺不便的,貧僧立刻給辦好。」

  他一面說,一面走進來。

  忽然好像這時才瞧請她豔麗容貌似的,微一怔神,旋即告個罪在對面的椅子坐下來。

  但他後面的那個和尚卻沒進來,回轉身一徑走出精舍大門外,身形迅即消失不見。

  現在房門內只剩下一個豔妝少婦和一個唇紅齒白風采翩翩的和尚,在明淨的窗下,隔著一張方桌對坐。

  窗外扶疏的花木園景,襯托出一片寧靜幽盜。

  智海僧目光投向窗外,流連了一會兒,輕籲一氣,道:「這兒很幽美,很恬靜,對不對?」

  吳芷玲點點頭,故意不答腔,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她隱隱感覺得出這個和尚,不但與那樣假和尚不同,並且有異於一般的僧眾。

  智海過了一陣,又道:「外在景色雖然有時能使心情變化。然而心情卻常常更有影響力,能使一個人宛如置身油鍋,對當前景色風光,視若無睹。」

  吳芷玲決意教他驚奇一下,微笑道:「大地山河,唯心所造,你們佛家不是這樣說的麼?」

  「啊,是呀,你說得是。」

  智海果然驚異地凝視著她,隱隱有肅然起敬的意味。

  「由此說來,心情能影響外在形相,何足為異。況且依照師父剛才所說,也不過是著眼於心情的好壞而已。」

  吳芷玲眼中閃出智慧的光芒,佩侃而談。

  「這正是本無塵埃,何須拂拭。愚見如此,還清指教。」

  智海僧望著她光輝燦然的眸子,反而神情冷靜安詳,肅穆地聆聽和思考。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

  智海徐徐道:「女施主胸中才識,宛似天人,貧僧衷心敬仰。」

  吳芷玲開心地笑一下,道:「我哪裡值得師父這般誇獎。」

  智海肅然道:「貧僧所說的話,句句出自真心。」

  吳芷玲向門口和窗外各望了一眼,才道:「我瞧你的風采談吐,跟其他的師父全然不同,你…你在這兒多久了?」

  智海道:「沒有多久,貧僧記得一共是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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