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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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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家愁道:「你腰間的短刀,已告訴我你的棍法中有哪些弱點破綻,因此我在五招之內,迫得你非拔刀自保不可,這時就是你跪地求饒之時。」 梅大人突然間面色變得十分慘白,過了一會兒,才道:「聽起來我已經輸了!」 周老二道:「有些時候理論上講得通事實上未必行得通,梅大人不可發心。」 梅大人道:「萬先生這等眼力,當世無雙,沖著這一點,我梅剛已應該認輸了。」 他提起手中金棍,苦笑一聲,又道:「不過梅剛今日若是不戰而屈,不免貽笑武林,萬先生便清指教片萬家愁踏前兩步,道:「好,請出手!」 梅剛大喝一聲,走中宮,踏洪門,金棍挾著轉轉風聲,迎頭砸落。 周老二看了暗暗咋舌,心想敢情這梅剛的真正功力竟是如此威強深厚。 忽見萬家愁隨手一拂,衫袖飄揚。 梅剛如響斯應,急急橫移數尺,砰然一聲大響,金根砸在石地上,登時石屑橫飛火星濺射。 梅剛第一棍使老無功,第二棍從地面彈起,緊接著攔腰勁掃,其間毫無頓滯,勢道之猛威不下於第一棍。 周老二目眩神搖,禁不住喝聲彩。 梅剛棍勢使得正自暢順,忽然發覺敵人的手掌堪堪搭落自己前手,五指如鉤,淩銳的指風,腕脈間已感覺得到。 他腦海中還來不及想到敵人的手怎能伸得如此的長,本能地步猛一挫,登時那金棍橫掃之勢固然落了空,敵指亦扣鎖不著腕脈。 在周老二眼中,那萬家愁這回亦不過隨便伸手虛抓,便迫得梅剛自動退了一步,還退得狼狽的樣子。 他不禁心頭一動,感到情況真的很不妙。 第三招宛如電光石火般抹過,情況跟前兩招差不多。 梅剛暴喝一聲,金棍劃個小圈,棍尖忽地從圈中戳去,勁插敵人心窩。 萬家愁長笑一聲,伸手便擋住金棍,掌心向上輕輕一托。 梅剛但覺敵人掌上竟有兩股方向不同的力量,一股直推,抵住他勁戳之勢,一股上湧托起了金棍,那一股抵住他戳去之勢的勁道還不怎樣,可怕的是向上托的勁道,若是棍尖被掀向天空,當不是前門洞開?因此他全身力量都使出來,棍尖緊緊下壓。 誰知萬家愁功力通玄,內勁吞吐自如。 此時忽然收回了上托勁道,梅剛棍尖壓個空,砰的一聲擊中地面。 萬家愁恰好跨前一步,直撞入對方懷中。 梅剛大喝一聲,腰間飛起一道森森光華,原來是他左手舍了金根,拔出那把兩尺長的短刀,電掣疾刺敵人小腹。 這一招乃是兩敗俱傷的手法,極是兇殘慘烈。 周老二震駭得幾乎移開眼睛。 但幸而他沒有這樣做,敢情在這一瞬之間,形勢忽變。 只見那梅剛噗一聲雙膝跪倒,居然有如萬家愁所說,五招之內跪地求饒。 當然梅剛並沒有說出求饒的話,事實上他的短刀刀尖忽被萬家愁兩指夾住,吐不出去。 但身子向前壓落之力仍在,是以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梅剛羞憤交集,腦中一片混亂。 然而敵人的強大內勁重如山嶽,還從刀身傳到,使他不暇他顧,拼命運足內力抵拒。 他目下只要稍一鬆懈,登時便將被敵人的強大內力震碎五臟六腑,立斃當場。 周老二見梅剛還不起身,心想他是烈性之人,莫非氣得昏了頭,竟忘了自家還跪在地上?當下大聲道:「萬先生武功蓋世,在下也是心服口服……」 說話之時,已奔到梅剛身邊,又道:「梅大人且過來一下。」 他伸手去換梅剛的胳膊道:「在下有話商量…」 他的手剛一沾到梅剛胳膊,登時一股強大無比的勁力傳過來,把他彈開數尺,在地上打個滾,才爬得起身。 萬家愁淡淡道:「老梅,你服氣了沒有?」 梅剛心中叫一聲「罷了」,暗道:我的金刀銀棍以絕藝在武林中稱雄了二十年之久,今日受此屈辱,哪有顏面苟活人世?但這廝的武功既然出神入化深不可測,我梅剛卻不能賴帳。 當下厲聲道:「咱服氣啦!」 他全力支撐抵擔對方如山嶽的內力,尚且感到很困,這一開口說話,勁道路泄,敵人那股內力趁隙而人,登時壓得他四肢癱較,渾身全無半點氣力。 萬家愁退後一步,兩指仍然夾在短刀,輕輕一抖,梅剛被一股力量扯吸全身,毫不費力便已挺立起來。 他但覺敵人的內勁不論是吞吐壓吸,無不恰到好處,每一次都使他泛起不由自主之感。 梅剛瞧瞧手中金棍和短刀,忽然有恍如隔世的感慨,一世英名已經付諸東流。還有什麼話好說。 當下丟下金棍短刀,回身大步行去。 萬家愁喝道:「站住!」 梅剛氣往上沖,心想這小子可不是欺人太甚了麼?但腳下卻仍依言停住了,頭也不回,等他說話。 萬家愁道:「老梅,你是不是打算往懸崖下踴身一跳,便一了百了的意思?」 梅剛哼了一聲,道:「不錯,我梅剛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萬家愁道:「別人也許不知,但我卻曉得你已死過一次,一個人豈能死兩次?」 梅剛道:「我不懂你的話。」 他轉回身子,目光淩厲地凝視著對方。 「你究竟要說什麼?」 萬家愁道:「我說你當真是堂堂大丈夫,用不著跳崖而死。」 梅剛哦了一聲,面色登時好看得多。 這堂堂大丈夫的話出自萬家愁口中,不比等閒。 萬家愁又道:「你早先脫口說話之時,已表現出你的英雄氣概。 一者你沒有歪曲事實,不肯說謊。二者你明知開口便會被我內力震死,仍肯開口,可見得你已有求死的決心。」 他眼見梅剛兇悍的面上,泛起了感激和自豪的神色,心想:我何不多說幾句好聽的話,反正於我並無損失。 「老梅,你說過敗了死亦無怨之言,事後果然做到,這便是堂堂大丈夫,我萬家愁平生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卻最敬重你這種英雄人物。」 梅剛抱拳道:「這可不敢當得,萬先生的武功和為人,真正是當代宗師,在下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萬家愁目光轉到懸崖角落的周老二,道:「老梅,那周老二詭計多端,機靈光比。這種人一定是朝三暮四見利忘義之徒,殺死了他也不為過,對不對?」 梅剛沉吟一下,道:「萬先生既然下問,在下不敢不掬誠奉答。 這周老二果然智過計人,料事如神。但平日為人還不錯,似乎不是反復無常的小人之流。」 萬家愁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那邊周老二已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一方面很感激梅剛,另一方面對萬家愁的曖昧態度感到惶惶不安。 在這等深山野嶺中,強權便是公理的境況中,他的性命實是危於累卵。 梅剛忽然驚咦了一聲,目注空中。 萬家愁轉眼循他目光所注之處望去。 只見數十丈處一隻鴿子正破空飛去。 他眼力何等厲害,已瞧見那鴿子頸子系有一枚小小的鐵筒。 萬家愁轉眼瞧著周老二。 「那是什麼?」 周老二迅快地考慮一下,恭敬道:「那是一隻信鴿,在下眼力雖是有限,看不十分真切它身上的記號特徵,但在這等地方發現信鴿,自然不是偶然碰上之事。」 梅剛道:「周老二,咱們若是能夠回去,你猜後果如何?」 周老二道:「那得看信鴿帶回去的是什麼消息了。但以在下想來,若是回得去,少不免調查一番,還得等到水落石出,全案結束,在下才有機會出來走動。」 他只說他自己的情況,梅剛身份比他高,上頭如何處置發落,不,便臆測。 梅剛頷首道:「對,這是往好處想,方是如此。」 他腦中泛起自己跪地的一幕,心想:外人遠遠看了這等情景,哪裡知道這是武功的奧妙所致?必定以為是求饒乞命。 這個報告送回去,處置方法定然大大不同。 他眼光中射出森冷的光芒,道:「周老二,左右都是永受猜疑之局,咱們若不速作了斷,只怕有一天不知不覺中送了性命。」 周老二道:「在下正有此意,但咱們的手段只怕須得先跟萬先生商量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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