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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可是現下雙方陡然中止了一切動作,因而使人一時忘了追尋勝敗生死的答案。

  下一步撲朔迷離無法猜測的奇異情況,把所有人的心智都吸引住。

  他們並非故意做成這種奇異情勢,而是雙方的攻守漸臻至妙之境,喜地發現全無著手之處,已到了一羽不能加,蚊蠅不能落的境界,是以自然而然地一齊停止,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樣,才是最佳途徑。

  那六大高手個個淵亭嶽峙,氣定神閑。

  看起來似乎一百年不言不動都辦得到。

  猿人也宛如石像般凝立如山,全身的金黃色長毛,在夜風中微微拂動,綠色雙眸的光芒冰冷凝固,瞧他的樣子,也可以斷言能夠無休止無限期地對峙下去。

  阮雲台眼珠一轉,四下查看形勢。

  忽然發覺那對峙凝立的七人,一齊向他望未。

  原來這七人在全神拼鬥間,不知不覺達到武功至妙之境,一時雙方都與天地渾成一體,無懈可擊,是以自然而然地齊齊停歇。

  當此之時,這七人全都心無雜念,肉體的存在若有若無。

  那局外的阮雲台只須眼珠一轉,便已觸動了他們敏銳無比的感覺,齊齊投目注視。

  圓音大師突然朗朗誦聲佛號,道:「阮施主,你目下處境之危殆,如卵墜地,一觸便碎。只不知以施主的如海智慧能不能解救自保?」

  猿人不但沒有一點表示,甚至連眼光也收回去,暫投向虛空之中,冷漠得好像無知無覺的木石一般。

  李玉真輕輕唱歎一聲,接著說道:「既然圓音大師已說話,我方已墮下乘境界,貧道也不妨饒舌了。阮先生,敢問你知不知道目下處境危在何處?」

  阮雲台忽然舉步,離開廟門。

  但也不是往戰圈行去,卻是向右方的峭壁移去。

  他若是想從右方出峽,只鬚髮腳疾奔,最多十三四次起落,便可如願。

  他朗聲應道:「不才武功雖是有限,但卻可以猜上一猜……」

  他的身形已近峭壁下,那兒有一個凹洞,上方的崖岩突出數丈,像屋簷一般,可禦風雨。

  但那寬大的崖洞並無通路,一目了然。

  他若想逃走,仍得直奔出峽才行。他不再移動,卻伸手抓住一條藤根,但這些山藤仍然不能提供逃路。

  因為這片峭壁高達二十余文,直插雲霄,而這條老藤根也不過往上延蔓四五丈的高度而已。

  「你們雙方忽然停手,以不才看來,想是由於雙方達到某種境界,都不得不由極動變為極靜。

  「但在極靜之中,仍然蘊蓄鬱聚至強大的力量,一觸即發。這等力量與宇宙的洪水颱風等相似,一旦觸發,沛然莫之能禦。

  「不才不該在你們至靜之時,轉眼視物,以致招惹你們的注意,圓音大師想是發覺萬里飛猿兄唯一取勝之道,便是向不才下手,故此不惜墮落下乘失去那旗鼓相當的至靜境界,也要出告警言……」

  他話聲一停,轉頭向峽口那邊查看,鐵膽包嘯風忍不住大聲道:「阮先生,我們與你相距雖然遠達七八丈,可是你若想趁隙逃出此峽,絕無機會。你只要一開始奔逃,萬里飛猿受到感應發動雷霆之擊,去勢瞬息千里,你萬萬逃不出峽外。」

  陸天行也道:「是啊,阮先生千萬別作逃走之想。」

  阮雲台應道:「多謝兩位前輩關心提醒,但諸位請放心,不才自有消解危機之法。」

  六大高手聽了這話,不覺轉眼向猿人望去,只見他目光淡漠冰冷,不言不動。

  分明仍然保持著至靜境界的狀態。

  那阮雲台回答的話,他一定聽得清楚,但看來不曾發生一絲影響,如果阮雲台打算用言語擾亂他的心神,希望使他失去至靜至強的境界,那是註定失敗無疑。

  當下眾人暗暗凜駭;心想:我們合力抵禦他的一擊,已是勉強吃力之事,若想攔阻他向阮雲台下手,那是萬萬辦不到的了。

  以阮雲台獨自一人在猿人雷霆萬鈞的一擊之下,必定立成齏粉,他的智慧如何能救得他?

  阮雲台的聲音透出堅定自信的味道,道:「不才本來可以趁你們雙方鏖戰方酣之際,悄然遠離,在別處等候結果,對不對?但不才為何沒有這樣做呢?這答案是不才已下了決心,假如諸位前輩聯手圍攻之下,仍然不幸落敗的話,我便陪諸位前輩同嘗敗亡苦果,決不獨自偷生苟活。」

  李玉真用悅耳的聲音道:「貧道暫且代飛猿施主說幾句話。我說阮先生你今晚縱是舌粲蓮花,也休想逃過殺身之禍。本人心意已決,絕不是言語能改變得了的!」

  阮雲台提高聲音,微露不悅之意,道:「不才幾曾打算逞口舌之利以圖倖免?」

  李玉真道:「哦!那麼作意思竟是放棄抵抗,束手延頸等候誅戮了,對不?」

  阮雲台仰天長笑一聲,道:「不才活到今日,並未曾試過作此屈辱之想的!」

  李玉真道:「好,就算你所言盡屬實情,可是你終自認不能力敵,又不能用言詞打動我心,使我息去殺你之心。擺在你面前明明只有死路一條,但亦不是束手就戮,究竟是麼意思?」

  他們一問一答,扣得極緊而又流暢明白,尤其是李玉真的質問,毫不含糊;當真是當作猿人的立場著想,使人不禁泛起了透不過氣來之感。

  只聽阮雲台清晰應道:「飛猿兄此言差矣,不才雖是在這等處境之下,但仍可以憑仗一點小聰明,使飛猿兄喪命于此地,絕對不能活著走出此谷。」

  這話一出,李玉真不覺真心地驚噫一聲,道:「阮先生此言簡直不通之至,若不是你有智慧仙人的外號,根本不必說下去了。敢問阮先生一聲,你可知我目下已與天地混同一體,任何外力休想加害於我,請問還有誰能殺得死我?你又有何法可以殺我?」

  她緊迫針問,一點也不放鬆。

  但正因如此,猿人可不得不忍耐下去,以便聽聽阮雲台的回答。

  阮雲台道:「道破了也不算什麼驚人秘密,只不過是不才凡事總愛預留一點退步,也就是說凡事總作最壞打算。因此,不才在此預先有了佈置,定可使飛猿兄你殺死我之後,不能活著走出此谷。」

  李玉真喝道:「就憑你這幾句話,便要我相信麼?」

  阮雲台冷笑一聲,道:「信不信由你,但阮某平生不打誑語,你不信也不行!」

  李玉真道:「你若是拿不出一點證據,我如何能相信得過、」

  阮雲台道:「要看證據何難之有?可是我若是泄了秘密……好吧,我就拿證據給你看!」

  他口氣之中,本有談談條件之意,但忽然改主意,反而教人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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