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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萬里飛猿和圓音。林虛舟都不做聲,這個難題誰也不願住自己身上包攬。

  阮雲台也沒有叫別人傷腦筋之意,只停頓了一下,便又道:「其實這僅僅是由於世間並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的緣故。例如說殺人不是好事,這是人人公認的觀念。可是若是那人身罹絕症,一定不能醫好,而又極為痛苦,則取他性命之人,應該算是好事。又比方說為了拯救一鄉人民的生命,因而殺死了一個無辜之人,這個殺人者誰能說他是做壞事呢?因此,立場不同,情況不同的話,好事能變壞事,壞事也同樣能變為好事,對不對?」

  萬里飛猿坦率地點頭道:「對!」

  圓音大師和林虛舟雖然沒有附和,但至少也沒有反駁。

  阮雲台道:「半個月前,飛猿兄在那荒廢了的驛站對付江南三豔之一的金娘子那一干人,本人從頭到尾親眼目睹,對於飛猿兄根本沒有動那趕車的小夥子,已足以證明飛猿兄並非兇殘成性之人。同時也知道了飛猿兄兩年來所作所為,敢情是大有深意。看來你是查尋某些人的下落,想必擅長易容之道,換了身份,迫得你不能不從武功上找尋線索。正因此故,飛猿兄舊時的身份姓名亦不可讓天下任何人得知。」

  萬里飛猿的眼珠墓然地變回綠色,光芒強烈,十分可怕。

  圓音大師和林虛舟道長一齊出手掩護,口中同聲喝道:「阮先生小心!」

  萬里飛猿長嘯一聲,巨掌起處,疾向阮雲台抓去。

  他與阮雲台相距七八尺,但那只手掌卻一直伸深而去,好像手臂的長度可以隨意延伸,並無限制。

  他掌勢穿過圓音大師和林虛舟道長髮出的真力內勁時,居然全無攔阻,一直穿透過去。

  但表面上看來萬里飛猿的掌勢雖是全無阻滯,究其實速度終歸慢了一點。

  以阮雲台的武功造詣,有這一線的機會,已足夠了。

  只見阮雲台左掌當胸,掌心向外,正擋住敵掌來路,腳下寸步不移,神態動作都瀟灑之極。

  圓音大師林虛舟道長卻也禁不住變了面色,他們身為天下七大高手之列,數十年來盛名有增無減,一身武功和眼力豈是尋常之士可比。

  他們替阮雲台擋了這一下,使得對方掌勢緩了一線,各自己經施展了全力。

  況且從敵掌破關而過的勢道中,還發現那萬里飛猿的神功威力淩厲無比,大有無堅弗摧之概,那阮雲台的武功雖說也是高手之流,但若是打算硬拼這一招,那簡直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不過世上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只見萬里飛猿的掌勢到了緊要關頭之時,忽然煞住,甚至還急急收回。

  他動作如電,收掌之時比出掌還快,簡直叫人差點看不清楚。

  那圓音大師和林虛舟道長不覺透一口氣,但心中疑惑更甚於剛才的吃驚,似這等危急驚險的場面,阮雲台究竟用什麼妙計可以化解呢?阮雲台從容如故,微笑道:「飛猿兄,錯非你這等眼力之士,本人絕對不敢出此計策使你暫時罷手。但話說回來,如若你沒有如此高的眼力,則想來你這一掌很難過得大師和道長的頭一關了。所以說來說去,本人所冒之險,仍然不算大。」

  萬里飛猿哼了一聲,第一次開始說出完整的話,他聲音粗澀而又強勁震耳,使人泛起怪異不慣之感。

  「阮先生雖是計策成功,但事實上你冒了很大的險。」

  他們一個說冒險不大,一個說冒很大的險,旁聽的老道和尚卻仍然悶在葫蘆中,既不知他們爭論的焦點何在,更無法評論是非。

  阮雲台道:「飛猿兄的意思不外是:一、你可能不認識字。二、縱然識字,但你不管他一套,根本當作沒有看見。」

  萬里飛猿點點頭,圓音大師和林虛舟老道長這時可就明白了,敢情阮雲台舉拿當胸,掌心向外的姿式並非準備拒敵,他掌心中早已寫了字,料定那萬里飛猜一望之下,必會撤回掌勢,這便是他卻敵之計了。

  只不知他寫了什麼字,居然有如符咒一般,竟然能退敵護身。

  「關於識字與否這一點,本人先是根據資料判斷,已得知答案。是以定下此計。其後等到咱們見面,我方三人說了不少話,絕大部份都很客氣,不是村俗言語,飛猿兄全部聽懂,這時本人才最後肯定你的確識字。」

  他娓娓道來,本是曲曲折折的推測,變成簡淺平易,毫不牽強。

  眾人不做聲,等他再分析下去。

  「至於第二點,由於本人在掌心中寫的是『知你用心,尚有旁人,保密之道,易如反掌』,一共雖是區區四句十六個字,但一開頭首先把你的敵意消漏了一大半,因為你想殺我,只不過為了我窺破你兩年來所作所為的用心,但很顯然的,目下連我在內,已一共有三人知道了,你殺我何用。」

  阮雲台話聲悄悄停歇一下,又道:「飛猿兄,你誠然可以作殺盡我們三人之想,可是圓音大師和林道長到底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萬一被他們跑掉怎麼辦?因此接下來的兩句,便對你發生極大的力量,使得你至少願意聽聽我的話,才下毒手不遲。」

  萬里飛猿已沒有招架之力,只有點頭的份。

  阮雲台突然仰天長笑,他一直部甚是溫文瀟灑,這時忽然豪氣勃發,朗朗笑聲,響徹山谷,不覺使人愕然。

  只見他接著舉起右掌,掌心向著對方,大聲喝道:「萬里飛猿,你今夜須得把天下六大高手以及本人全部殺死滅口,這便是唯一的保密之道了。」

  燈炬光線照射之下,他掌心中赫然寫著「殺人滅口」四個字。

  萬里飛猿耳中聽得清楚,眼裡瞧得明白。

  心想此計果然是唯一可行之道,舍此之外,再無別法可想了。

  念頭剛掠過心中,忽又發現自己已經中了阮雲台之計,原來當他目光掃瞥對方掌心的字跡時,耳朵也在聆聽對方之言,這一刹那間,他的耳目效用完全被阮雲台吸引了去,故此竟被另外四個人輕輕易易地欺到兩丈之內。

  這四個人本是分頭把守在峽谷兩端,他們個個動作如電,在眨眼間奔行了十幾二十文之遠,既不喘氣,腳下也不曾帶出絲毫聲息。

  單是從這等高妙身手上推想,也可知道他們必屆武林七大高手之列。

  左邊的兩名老者俱作俗家打扮,年齡都超過七旬,一個身材高瘦,面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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