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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老庭貴摸白色的短鬚,道:「江湖上的事情十分可怕,尤其是涉及幫會的人,最好不要惹上。這個宗潛是誰?年紀有多大?是哪兒的人?」

  褚玉釧心下煩亂,揮揮手道:「我將來才告訴你,現在我得回去好好的想一下。」

  老庭貴耽心地道:「釧姐兒你面色有點不妥,須得多多休息。哦!對了,老奴識得本府好幾個著名的武師,要不要找他們來幫忙?」

  褚玉釧道:「千萬別去找他們,你若是洩漏出宗潛這個名字,咱們家就是一場滅門大禍。」

  老庭貴見她說得十分鄭重,不似恫嚇他,心中也自駭然。口中應著,又目送她裊裊走了,這才忐忑地離開。

  褚玉釧回到自己房中,朱宗潛見她沒有進來,心下納悶。

  過了老半天,褚玉釧在外面說道:「老庭貴已經送了信。」

  朱宗潛道:「好極了,我托一位朋友去辦一件事,這位朋友姓李名通天,這名字怪不怪?」

  褚玉釧想聽聽他到底說不說出所辦何事,便道:「相當奇怪。」

  朱宗潛道:「他真是江湖中的奇人異士,宇內發生之事以及古往今來的有名人物,無所不知。人家送他一個外號叫做通天曉,久而久之,大家都叫他做李通天了。上一次,歐陽幫主向我透露說,他的部屬發現了兩位十多年來不曾在江湖上露面的名家高手,一個是九指翁袁負,一個是紫金環戈遠。這兩位我也聽過他們的名字,但李通天卻能夠詳細說出他們的出身來歷,武功源流,以及他們的相貌特徵等等。」

  他停歇一下,只聽到褚玉釧唔了一聲,不禁暗覺奇怪,她為何如此的沒精打采。當下又道:「那九指翁袁負為人極為精明,手段毒辣,但外貌卻煞像一個慈祥長者,滿頭白髮。他右手缺了一隻小指,所以他一向都使用左手。至於那位紫金環戈遠,卻有如達官貴人,風度不凡,雙耳垂輪上各有一顆硃砂痣,可以辨識出來。像這種體貌上的特徵,真不容易知道,但他卻一口道出。」

  褚玉釧淡淡地嗯了一聲,朱宗潛見她不答腔便也不多說。

  ***

  時光在沉默等待中悄悄流逝,不知不覺已是傍晚之時。

  褚玉釧本來不想拿食物給他,但終於又覺不忍,便走出房外,欲待到鄰院吩咐丫環取食物來。

  她才踏出房門,驀然間一陣勁風撲體,眼前一暗,接著已發現多了一個人,站在她前面。

  褚玉釧駭得面色發白,但一眼望去,又認得這人曾經見過。

  那是由於此人的那對特別強烈的目光,以及雙眉間的印堂上有一粒朱痣。

  他背負長劍,作文士裝束,約是三十三四左右的年紀,凶悍中又隱隱透出儒雅風味。

  他向褚玉釧作了一揖,道:「愚下甚望不曾駭壞了姑娘。」

  褚玉釧伸手撫摸心房,輕輕地喘氣,流露出似驚而又不驚的神情。

  褚玉釧這等嬌態風姿極是動人,而又絲毫不失她名門閨秀的身份。

  那個中年文士益發顯得儒雅,特別強烈的目光中,禁不住透露出愛慕的光芒。

  那一股令人感到奇怪而又與他的儒雅極不相稱的凶悍之氣,完全消失無蹤。

  他微微一笑,又道:「愚下井溫,外號丹青客。上次在陳留令表親李府門外,見過姑娘兩面。自此之後,玉容難忘。多方探聽之後,才知道姑娘本是洛陽世家。今日冒昧拜訪,尚祈恕我唐突之罪。」

  褚玉釧過了好一會,方始定下心神。雖然這個文士裝束的井溫,似是甚有魅力。但她仍然想扳起面孔,請他走路。

  因為她的教養使她極難容忍這種事情,若然此事傳揚出去,她豈有面目見人。

  但她終於沒有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態度,落落大方地道:「你的眼睛很特別,所以我一瞧就認出來了,我已說出真話,但願你不要發生誤會才好。」

  井溫含笑道:「愚下省得姑娘之意,決計不會自作多情,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

  他用那對強烈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幾眼,又道:「愚下奔走四方,足跡遍歷天下,眼界不可謂不廣。但像姑娘這等瓊宇仙子般的人物,卻是平生僅見。」

  他一再讚美,聲音表情都很誠摯。

  褚玉釧禁不住心花怒放,口中卻道:「井先生如此誇獎,恐怕與事實有點不符呢!」

  井溫肅然道:「完全是真心話。愚下外號丹青客,平日真喜歡畫上兩筆,自覺頗有心得。但若要愚下勾描出姑娘的芳容,卻自知萬萬不能。」

  他輕歎一聲,又道:「古人有詩云:若有丹青能畫得,畫成應遣一生愁。這兩句合當奉贈與姑娘。」

  褚玉釧見他說的認真,為了不使氣氛太過緊張,便笑道:「如何便說是遣得一生之愁?」

  井溫道:「試想愚下若是描畫得出姑娘芳容,日日以一瓣心香,案頭清供,豈不是可以遣得一生之愁?」

  1.褚玉釧聽了這話,不由得收斂了笑容,泛起幽怨之色,心想:「有人如此的傾慕於我,但亦有人不屑一顧。」當下不由得對這個風度翩翩的井溫,生出憐憫之心。

  她的才貌在洛陽甚負盛名,由於祖父寵愛之故,時時得以隨侍祖父,晤見賓客,因此,她不比尋常女子,算得上是見過世面之人。

  在許多晤見過的賓客中,有不少年少風流之士,對她甚是傾慕。但決計沒有一個人能像井溫如此大膽,直接和強烈地表示出他的心意。

  這種前所未有的遭遇,使她不知如何應付才好,也深受感動而生出憐憫同情之心。

  另一方面,她又受到朱宗潛密函的刺激,假如井溫不是黑龍寨之人,她或許會毫無顧忌地表露出她底憐惜。

  井溫見她沒有慍意,便又道:「愚下此來,實是有求於姑娘。如若得遂心願,雖死無憾了。」

  褚玉釧心中一驚,問道:「什麼事呀?」

  丹青客井溫鄭重地道:「愚下在江湖中打滾了多年,雖然至今尚未娶妻,但這等身世,自知配不上姑娘,因此,愚下雖然十分愛慕姑娘,卻不敢有非份之想。」

  他停歇了一下,而直到這時,褚玉釧還猜不透他究竟對自己有什麼要求。

  井溫接著又道:「愚下明知如此,偏生又難以排遣相思之情,所以特地來訪晤姑娘,請姑娘賜予一日光陰,到附近各處名勝古跡,作竟日之快游,以慰平生。自茲以後,決不再打擾姑娘。」

  他這個奇怪而大膽的要求,不由得把褚玉釧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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