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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她的聲音嬌軟異常,使人感到十分悅耳。自然這是因為太難得聽到她如此溫柔聲音,所以特別覺得悅耳動聽。

  他們一道離開宅邸,到了街上,忽然右方屋頂上一道人影疾衝而下,來勢之迅快猛急,連素來以輕功著稱的巫山雲歸奉節,也沒有如許深厚的功力。

  朱宗潛鏘一聲已拿出長劍,蓄勢待敵,心中電急掠過一念:「此人定是黑龍頭無疑。」

  要知朱宗潛曾經與龍門隊諸高手激鬥多場,是以眼下的閱歷跟以前判然有別。那道猛撲急瀉的人影,出現才不過是指顧之事,旦他卻已可以判斷出此人的速度,更甚於以輕功著稱的歸奉節,他長劍一劃,幻化出一片光幕,阻隔敵人長驅直攻之勢。

  那道人影說停就停,現出身形,極是魁梧高大,相貌凶悍,原來是銅面凶神佟長白。他獰笑一聲,道:「你們往哪兒去?」

  朱宗潛道:「佟老師居然早一步在此等候,足見高明。我們打算去探一個地方,但用不著太多的人手。」

  佟長白道:「咱氣悶得緊,跟你們去走一走也好。」

  朱宗潛道:「在下請問一聲,剛才假使我出劍稍慢,封架不及,佟老師可會要了我的性命?」

  佟長白猙獰地注視他有頃,才道:「咱也不知道會不會殺死你,你一定很不滿意這個答覆,但這卻是實情。」

  朱宗潛點點頭道:「不談這事了,在下卻須提醒佟老師,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佟長白道:「咱一定守約,現在要找誰去?」

  朱宗潛道:「到時便知道了,或者什麼人都見不到!」

  雪女接口道:「你這般反問已違反約定啦!」

  佟長白道:「你能不能有一次不幫他的?」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他示意李健當先領路,他和雪女、佟長白在後面跟著,佟長白邊走邊道:「你把狼人怎樣收拾了?」

  朱宗潛道:「已經生擒住他。」

  佟長白道:「你真行,這狼人使天下武林震動了二十年,栽在你這年紀輕輕的人手上,他有沒有使用兵器?」

  朱宗潛道:「沒有,你可是想從兵器武功上猜測他是什麼人?」

  佟長白道:「聽說狼人可能就是冷面劍客卓蒙,但咱卻不以為然。」

  朱宗潛大感興奮,問道:「為什麼?」

  佟長白道:「第一點,卓蒙劍術精奇無匹,如若他是狼人,斷無不使用長劍之理。第二點,卓蒙乃是真真正正的俠義之士,並無凶戾之性,怎會變成狼人?」

  朱宗潛見他沒有說出特別的理由,大為失望,道:「狼人到底是誰,不久便可以揭曉。現在請佟老師注意,咱們此行的對象是黑龍頭,不過他到底是否已在此處,尚未知悉,只知那是黑龍寨的秘巢之一,咱們在未探出黑龍頭下落以前,萬勿打草驚蛇,只可暗中窺探。」

  佟長白登時精神大振,道:「原來要找他,若然他在的話,咱一定要跟他比劃比劃!不過那黑龍頭跟沈千機可有關聯麼?」

  朱宗潛道:「在下與你已講明只做一次買賣,若然與沈千機全無關連,我就不讓你一道來啦!」

  佟長白雖然是凶狡已極的老魔頭,卻一點也猜測不透朱宗潛的心思,當下只好默然不語,省得多說多錯,大為丟臉。

  他們很快就到了地頭,李健告訴他們,那黑龍寨秘巢,就在前面那條橫街的第三間屋宇。

  朱宗潛沉思片刻,向李健道:「請李兄通知程兄他們撤退,只要遠處監視動靜,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可出手。」

  李健迅即去了,朱宗潛又向佟長白和雪女道:「我們分作三路,掩近敵巢,此行主要目的,只在探明黑龍頭下落,並且萬萬不可被敵方之人驚覺,否則他們遷移到別處,便失去追查線索了。」

  佟長白和雪女都點點頭,朱宗潛又道:「佟老師的身法高妙不過,煩你繞到對面,才開始迫進敵巢,但凡聽到敵方之人的片言隻字,都要記下。可能他們有一種暗語切口,而表面上聽起來卻無關重要。」

  佟長白性子緊急,一經決定,當即放步奔去,霎時不見。

  朱宗潛向雪女道:「我們還是一道走吧!我要借重你『心視神聽』的奇功秘藝,務必查出隱密敵情才行。」

  雪女道:「好的,但我們如何著手呢?」

  朱宗潛也不回答,帶著她走去,繞著那座屋子走了一匝,發覺這座屋宇兩面鄰貼著別的住宅,只有前街後巷兩面可入。佟長白已不知去向,朱宗潛猜想他一定已使出全身本領,潛入敵巢。

  他選定了右側的住宅,偕同雪女躍入,卻忽然停下腳步。

  雪女明知他想從側翼潛進敵巢,見他停步,甚是不解,因為現下相距尚遠,當中還有這麼一座住宅,大可迅快穿過。好在這些尋常人家,耳目不靈,決計不怕驚動。朱宗潛不等她詢問,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把她拉到身邊,雪女芳心一陣劇震,心想:「他竟會在這等時機之下,做出親熱示愛的舉動,豈不可怪?」

  朱宗潛的嘴唇向她玉頰湊上去,雪女雙眼一閉,心想你愛怎樣就怎樣辦吧……她頰上已感覺到對方口鼻間的熱氣,芳心跳動得更加急促劇烈。

  但這股熱氣迅即移到她耳邊,只聽他低低道:「開始運功使出心視神聽的功夫,小心查聽。」

  剎時間她心中異常地氣惱,因為他竟不是要吻她。但她還是收攝住動蕩的情緒,運起心視神聽的奇功。以她所站之處為軸心計起,十丈半徑之內,一切聲響,俱送入她耳中,端的比野獸的聽覺,還要靈敏百倍,她只要聽到聲響,就彷彿能夠見到聲響發出處的景象,有時清楚得一如目睹,有時朦朦朧朧,這就得看是哪一種聲響。越是容易分辨得出是什麼種類的聲響,就越發瞧得真切。

  這是屬於一種心靈透視之術,許多催眠大家,都能透視千里外的事物,便是這一類功夫。

  她查聽之際,朱宗潛一方面催動功力,注入她經脈,一方面推她緩緩走去。才走到院門邊,雪女忽然停步,低聲道:「我瞧見三個人正在談話,一個姓符,一個姓史,還有一個姓門的。他們正在談及最近龍門隊和你我的事……」

  朱宗潛迅即把她拉到黑暗中,問道:「他們在哪兒?」

  雪女道:「在東首的跨院內,燈光不明不暗。」

  朱宗潛不必瞧看也曉得就是在這排屋宇的後面。他計算一下距離,隨即收回自身的功力,雪女登時有了反應,道:「咦!我聽不見啦!」朱宗潛便曉得自己此舉果真可以使她增加耳目的靈敏,但卻不說破。

  朱宗潛曉得這三人說話的內容不可遺漏,當下不暇多說,伸手環抱住她的腰肢,腳尖點處,兩人一同飛起,落在門邊。從這道門奔出,尚有房屋。他們摸入一個房間,躡足走到後窗,這才停下。

  雪女一直被他抱住,但覺他強有力的手臂以及一身壯健的肌肉,發散出無窮男性熱力,使得她有點暈淘淘的,全身發軟。

  朱宗潛把她放下之後,向她比個手勢,著她再加查聽。自己隨即一轉身出了房間,打醒精神,異常小心地躍上房頂,放眼四瞧。

  周圍黑沉沉一片,他抬頭望去,敢情冰輪似的皓月,被層雲遮掩,眼看這輪圓月就要從雲中探出頭來,他覺得機不可失,便無暇細細查明到底有沒有敵人潛匿在附近放哨,雙臂一抖,身子破空飛去,宛如一頭大鳥,落在對面的一排屋頂上。

  他剛剛彎伏在屋脊暗處,月亮已灑下光輝,頓時這座黑暗的城市為之一亮。他乃是匿伏在月光照不到的一邊,是以反而更難被人察覺。

  他緩緩地沿著屋脊做成的一道黑影,向前爬去,大約爬行了丈許,便瞧得見左方跨院內那間透出燈光的廳堂。

  他移到剛好能夠望見筵席之處,便極為小心地停住,但見席上只有三人,另外還有一個美貌少婦,正在伺候他們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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