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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在鎮北鏢局那邊,陸廷珍送走了東廠三巨頭之一的無情仙子冷于秋之後,饒他心雄天下,目無餘子,卻也不禁透一口大氣,泛起了如釋重負之感。

  陸廷珍回到私用書房,龐公度來報告道:「本局的精幹能手已經完全出動,並且出動了幾年來在廠、衛以及各衙門內佈置的眼線,全力執行局主交代的任務。」

  他發現陸廷珍的神色與平日的深沉冷靜有異,當下又道:「局主有什麼心事?可不可以說來聽聽?」

  陸廷珍道:「我不但有心事,而且有兩個之多。一是有關全力去辦的兩大任務,我瞧成功的機會不大;二是這個無情仙子冷于秋,比我一向所估計的要高明很多,乃是個十分棘手的人物。」

  龐公度微微一笑,道:「咱們一樣樣討論。說到你交下的兩件任務,其中一件的確十分棘手,不易完成使命。在下是說想查出東宮集團的主持人是誰這一宗,委實難辦。至於另一件玉鉤斜的內情,在下卻不以為無法完成使命。」

  陸廷珍搖搖頭,道:「以咱們見聞之廣,耳目之眾,居然從來未聽過玉鉤斜這個名詞。我告訴你,這一定是個莫大的秘密。」

  龐公度道:「話雖如此,但有時咱們對於與己無關之事不甚注意,故此疏忽了。在下只對東宮集團的主持人是誰這一宗,既感莫大興趣,又認為極難查得出來。」

  陸廷珍道:「當然!這個秘密非常有趣,但你別輕估了玉鉤斜的秘密。你只要瞧瞧這兩三天來,東廠、錦衣衛部為追緝公孫元波而鬧得翻了天,你就可以想得到這個秘密多麼重要了。這便是我們何以決定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查明這個秘密的理由了。」

  龐公度瞭解地點點頭,他當然老早就知道了陸廷珍的決心,所以他才全力幫助陸廷珍,不惜以俞翠蓮的肉體誘公孫入彀,誰知當時俞翠蓮卻在無意之中使他們計劃全都落空。他以安慰的口吻,道:「局主目下不必過於煩心,咱們的人等一會就會陸續回報。假如完全無功的話,咱們再想辦法。」

  陸廷珍沉吟道:「但那冷于秋似是已獲得某些線索,至少她是三巨頭中唯一得知本局與公孫元波有過糾葛之人,而她的能力才智,亦是當世罕有的,故此我對她感到十分顧忌。」

  龐公度露出凶毒的神色,道:「既然如此,咱們何不先下手為強,把她殺死?」

  陸廷珍頷首道:「你這話有理,我剛剛考慮到這一點。是的,咱們若不斬草除根,必有後患。」

  龐公度尋思一下,凶毒的神色漸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迷惘焦化的表情。他道:「咱們如以全力暗殺她,當然可以辦得到。問題是如何才能夠不牽涉到咱們身上,這真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陸廷珍道:「最好能誘她遠離京師,方始下手。如若不然,萬難脫卸干係。」

  龐公度愁眉不展地尋思計策,有時和陸廷珍討論一下,有時聽取手下的火急密報。一直到昏暮點燈以後,他們所接到的報告,全都令人失望。

  他們在上面吃飯,俞翠蓮進出好幾次,最後的一次是送飯給公孫元波。

  龐公度叫住她,道:「翠蓮,公孫元波吃過飯之後,你收拾好了便通知我,局主和我要同他面談。」

  俞翠蓮應了一聲,裊裊婷婷地去了。

  陸廷珍道:「公孫元波的嘴巴,比石頭人還緊密,咱們休想探出一點口風。」

  龐公度苦笑一下,道:「除了向他下手,咱們也別無選擇了。」

  陸廷珍道:「這話也對!」

  龐公度道:「對付公孫元波的辦法有兩個,一個是探問他集團的主持人身份姓名的方法,另一個便是查探玉鉤斜秘密之法,咱們恐怕只能選擇一個方法施展。」

  陸廷珍道:「這叫做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對不對?待我想想看,唔!還是先查明玉鉤斜之秘重要些,因為東廠、錦衣衛這麼緊張,可見得必有莫大的牽連。」

  龐公度點點頭,道:「好,本來在下只有好奇之心,然而聽了所有的報告之後,可就發現玉鉤斜之秘十分不簡單,因為在東廠方面,只有三寶天王方勝公、鬼見愁董沖和無情仙子冷于秋這三大巨頭曉得內容,在錦衣衛方面,便只有提督大人薛秋谷四爺一個人得知,可見得這是何等機密的大事!何況廠、衛全力追搜公孫元波,別的事情一概擱下,更見重要。」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不過這玉鉤斜三個字,最先卻是由一個卑微不足道的人物口中提起,然後才牽涉到公孫元波身上,這一點倒是十分奇怪的現象。」

  陸廷珍同意地點點頭,道:「這一點果然大值懷疑,或者這等像迷霧的情勢,只有公孫元波一個人解得。」

  他們談到此處,俞翠蓮已通知說一切都收拾好了。陸廷珍、龐公度很快就進入密室內。他們沒有叫俞翠蓮迴避,所以密室內一共是四個人。

  密室內不但燈火明亮,而且暖熱得很。陸廷珍把帽巾外衣都脫下來了,俞翠蓮接過,放在一旁。公孫元波見了,忖道:「他脫帽寬衣之舉,一定是打算與我作長談無疑了。」

  他早已把自家生死置於度外,是以坦然不懼。不過他卻很有興趣和陸、龐二人見面,因為他們使用春藥,使他險險逼姦了俞翠蓮之舉,用心曲折離奇,使人無法猜測,所以他想套點口風,以便推測。

  大家坐下來,氣氛好像相當融洽。陸廷珍首先道:「外面東廠、錦衣衛正以全力搜捕公孫兄。據我所知,廠、衛方面所有人手都派上用場,以致有好幾個大案子都暫時擱下,這種情形不但向來沒有見過,同時又延續了兩三天之久。」

  公孫元波聳聳雙肩,道:「他們愛搗什麼鬼,別人也不能干涉的,對不對?」

  龐公度徐徐道:「那也不一定。假如敝局把公孫兄你交出來,京師馬上恢復平靜。你可相信?」

  公孫元波顯出很落檻的風度,點頭道:「當然啦!兩位的意思是晚輩與玉鉤斜之秘有關,他們正為此事而大舉搜捕於我。晚輩不必否認,但兩位不必追問,大家省點氣力。」

  陸廷珍沉聲道:「不,公孫兄說錯了,我等正因此故,不但堅不把你交出,還要向你問個水落石出。」

  公孫元波冷冷道:「如果我不說,陸局主打算怎麼辦?殺我,抑是把我交出去?」

  他目光冷峻如劍,堅定地注視著陸廷珍,因此沒有發現俞翠蓮那種憂焚惶急的神情。

  龐公度平靜地道:「敝局局主的話,公孫兄不可誤會。我們雖有決心查明玉鉤斜之秘,卻不打算用不友善的手段。」

  公孫元波聽了這話,心中泛起一陣忿怒,但他極能忍耐,沒有發作,嘲聲道:「哦!原來如此。相信龐前輩底下要說的,便是如果公孫元波說出這件秘密之後,便釋放我了。我有沒有猜錯呢?嘿嘿……」他以冷笑結束了話聲,陸廷珍肅然道:「不錯,正是如此。公孫兄敢不敢相信本人這話?」

  公孫元波搖頭道:「陸局主說來不像是開玩笑,可是仍然教在下感到難以置信。」

  龐公度道:「公孫兄幸勿多疑。我龐公度用人頭擔保,決不騙你。」

  公孫元波見他說得十分認真,於是攝神定慮尋思了一陣,才道:「關於玉鉤斜的秘密,與貴局全無關連,只怕兩位聽了之後,感到值不得縱放在下。」

  陸廷珍慨然道:「值得值不得那是我們的事,公孫兄只要說出來,你便可安然離去。」

  公孫元波目光轉到龐公度面上,沒有開口。龐公度微微一笑,走過去背轉身子,說道:「假如敝局局主反悔的話,公孫兄手起掌落,把鄙人擊斃就是。」

  公孫元波訝然忖道:「奇怪!他們這兒的人,個個都好像不知死字為何物。陸廷珍究竟有什麼本事,能夠使得他們心無畏懼呢?」

  他沒有法子想得通這個道理,當下伸手推開了龐公度,道:「咱們一言為定,何須龐兄作為人質?」

  陸廷珍大喜道:「公孫兄竟信得過陸某人麼?」

  公孫元波道:「在下信得過。」

  龐公度回身問道:「敢問其故安在?」

  公孫元波道:「在下只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如果陸局主乃是不仁不義之輩,焉能羅致得到這許多死士?」

  俞翠蓮突然輕輕喝采,道:「公孫先生說得不錯,陸局主實是當世第一大仁大義的人。」

  密室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十分融洽和諧,大家坐了下來。

  公孫元波道:「貴局許許多多神秘莫測的事情和行動,在下雖是不解,但想來想去,總感到似是與世無害。如果這一點沒有看錯,也就夠了,用不著查探貴局的隱秘。」

  陸廷珍欠欠身道:「幸蒙公孫先生諒解,敝局上下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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