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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黑神巫邢焚道:「當然有啦!本法師所施之術以黑見長,如在白晝出手,亦將變為黑夜。死在本法師手底之人,亦無不化為一堆烏骨。」

  冷于秋瞅著她一頭白髮,心中若有所悟,口中道:「邢法師是不是打算把我化為一堆烏骨?」

  邢焚發出森厲的笑聲,道:「本法師哪裏捨得糟蹋了一個像你這等良材美質的爐鼎?當然不會化為一堆烏骨,相反的,在十年八載之內,你將比現在更為美貌可愛。」

  冷于秋注視著這個老女巫,心頭充滿了說不出的厭惡。但她既長於心機計謀,又見多識廣,閱歷極豐,處事十分老練,所以表面上一點也不顯出厭惡,反而在有意無意中露出敬畏的神色。她道:「既然不是打算加害於我,這倒是人驚奇之事。只不知何以在十年八載之內更是美麗?」

  黑神巫邢焚道:「本法師的靈魂神魄將借用你的軀體,是以在十年八載之內,你的軀體分毫不損。」

  冷于秋忙道:「那麼我呢?我的神魂將到何處去了?」

  邢焚泛起詭秘的笑容,道:「你在那兒。」

  她打黑袍下取出一個小小的黃色陶壇,形式就像常見的專盛骨灰的罈子一般無二,只是體積小得多。

  「你的魂魄就在這裏面,直到散滅為止!」

  冷于秋不禁毛骨悚然,但覺這等邪裏邪氣的事情,實是不知從何著手破她的法。她回想一下,記得剛才一陣心神恍惚,那一段時間竟然成了一段空白。照這老女巫的說法,相信當自己的魂魄被攝入陶壇中時,情況與剛才一樣,只是一片空白,卻不知有沒有期限,抑是永遠就此失去了一切?

  這真是像夢魘一般的可怕遭遇,她空有一身武功,卻不知如何抗拒才好,更不談反擊了。

  邢焚的白髮在黑衣上飄動,相形之下特別刺眼,平添了幾分陰森淒厲詭異之氣。

  冷于秋暗暗運動行氣,收攝心神,以免又在無意之中為這女巫所乘,一面迅快地想道:「她外號叫黑神巫,又自稱一切法術都屬黑色,但她的一頭白髮卻與她所練的功夫似是有點牴觸。照事論事,這一點應該就是她的弱點破綻了。只是我將如何利用這個弱點呢?」

  現在天色似乎更為陰暗,那具石香爐中的煙氣筆直騰升,毫不散亂,實在透著古怪。

  冷于秋判斷距離,心想只要躍到尋丈,便可施展指功,隔空擊斃這個老女巫了。要知道此舉在冷于秋施展出手,只須一眨眼工夫,縱然不能得手,仍可迅即退回原地,料對方來不及反擊。當下心意已決,故意抬頭望天,「哎」了一聲,道:「為何天色如此昏暗,莫非已經日暮了?」

  黑神巫邢焚冷冷道:「好讓冷仙子得知,這便是本法師施展法力的景象。」

  冷于秋驚訝地向她左後方望去,神色奇異。邢焚不禁轉眼望去,瞧瞧有什麼古怪的物事令她如此訝疑。

  她眼睛才一動,冷于秋已躍前尋丈,快得就像電光似的,同時一股指力「嗤」的一聲激射而出。

  黑神巫邢焚聽得指力破空之聲時,方自一驚,身子已被一股強大衝力撼動,震得退了七八步之遠。但她並沒有負傷倒下,反而冷于秋滿面驚訝地望著老遠的敵人。原來冷于秋指力發出之時,才驀地發現自己雖是躍前了尋丈,可是與敵人相距還有兩丈之遠,比之預料中的距離,無端端拉長了一丈有餘,她的指力只能在一丈內有效,現下相隔兩丈有多,當然不發生作用了。

  冷于秋曉得這又是女巫的邪法之一,使她在不知不覺中錯估了距離。

  她的指力餘波雖是把敵人震得後退,可是已經失效。當此之時,冷于秋更不遲疑,抱著萬一的希望,身如風飆電轉般掠上去,又是一指遙遙點去。「嗤」的一聲響處,黑神巫邢焚又連退了十餘步。她面色大變,連忙張口噴出一口血霧,接著迅快退行到曠地的邊緣。

  只見在空地當中的冷于秋,這時滿面迷惘之色,轉眼四望,顯然已看不見敵人之蹤影,是以游目四尋。

  黑神巫邢焚口中發出森冷的怪笑聲,一面把手中的黃色陶壇蓋子打開,揮指向壇口划來划去,口中念動咒語,聲音忽高忽低。

  她突然間身軀劇烈地震動一下,不但咒語停止唸誦,而且手中的小壇也掉在地上,可見得她發現了某種事情而萬分震驚。

  這時在老女巫身後七八步之處,出現了公孫元波的身形。他手挺緬刀,滿面殺氣,指著這個黑衣妖巫。

  邢焚一轉身,頭上的長髮飄飛起來,就像一把撐開了的小雨傘一般。

  公孫元波「哧哧哧」連逼三步,雙方的距離更接近了,因而都能把對方的面孔瞧得一清二楚。

  邢焚冷哼一聲,道:「你是誰?」

  公孫元波雙目如電,罩在這個黑衣老婦,道:「大爺公孫元波是也!」

  邢焚道:「你既敢擅闖禁地,可知一定不是董大人的手下。」

  公孫元波道:「不錯!」

  邢焚道:「那麼想必是冷仙子手下的人了?」

  公孫元波搖頭道:「也不是!」

  黑神巫邢焚訝道:「也不是麼?」

  公孫元波凜然道:「大爺如若是東廠中的人,豈敢現身招惹你這等妖邪之輩?」

  黑神巫邢焚一愣,道:「噫!這話敢情有理。」

  公孫元波又道:「大爺乃是忠臣烈士,正氣上衝鬥牛。你這等妖邪邪之輩,豈能搖撼我心!」

  黑神巫邢焚再三打量對方,忖道:「這個年輕人果然有一股逼人的義烈之氣,同時又發出強大的殺機,無怪我剛才心神大為震恐。」

  她深知自己目下決計不能示弱,更不能逃遁。因為妖法之道,本來就是運用精神的力量為基礎,再輔以別的手法而成,若然她示弱逃遁,被對方趁機追殺,雖有妖陣,亦不攻自破。再者這個敵人武功高強,這也是一望而知之事。如果失去妖法神通,單憑武功,更非敵手了。她淡淡道:「好,本法師敬重你是忠臣烈士,不願與你為敵。咱們各行各路,你瞧可好?」

  公孫元波道:「大爺早已聽到你與冷于秋的對話,目下正是衝著冷于秋而來的,哪能就此罷手?」

  黑神巫邢焚道:「難道你打算救她不成?」

  公孫元波道:「不錯!」

  邢焚道:「但你沒有袒護她的理由呀!」

  公孫元波眼中射出嫉惡的光芒,殺機外露,冷冷道:「莫說我與她是一道來的,即使不然,只要碰見你這等邪人,也決難放過!」

  邢焚一瞧已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阻他動手,當下使出最後一著,仰天發出梟鳴似的厲笑之聲,接著道:「公孫元波,你可知道冷于秋將有什麼變化?」

  公孫元波暗暗運功聚力,口中說道:「她有什麼變化,我如何得知?」

  邢焚道:「那麼我告訴你,她在轉眼之間將變為一名瘋子,現下的玉貌朱顏,到其時你連多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公孫元波聽了這話,果然心頭大震,忖道:「這倒是很可能的後果。」

  邢焚又道:「她雖然有機會毛髮無損地與你攜手同歸,這個權力卻是操於你手,你自家好好地作一決定!」

  公孫元波斥道:「胡說!這分明是威脅之言。你在爺爺面前,別來這一套!」

  邢焚道:「你只要向本法師一動手,冷仙子馬上變為瘋子。本法師雖是失去一個上佳爐鼎,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如不先下手毀了她,勢難分心兼顧。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公孫元波恨恨地瞪著她,道:「好,你放了她,我便帶她走開!」

  邢焚道:「這話有何保證?」

  公孫元波面寒如冰,舉起手中緬刀指著對方,陣陣森冷刺骨的刀氣,湧撲籠罩著那個老女巫。

  邢焚但覺這陣刀氣之中含有堅韌不拔的意志,情知只要稍一遲疑,敵人刀勢立刻全力發出,當下不敢怠慢,忙道:「好好,本法師釋放了她。但你定須守信帶走她,不得找我麻煩。」

  公孫元波宛如一具石像似的,既不動彈,亦不開口,但目光如電,緊緊盯住那黑衣老婦。

  只見她從囊中取出一件物事,還未看清楚是什麼,便往身上一拋,落在那片空地上。這件物事一落地,發出一陣輕微的爆炸響聲。

  冷于秋突然發出驚「噫」之聲,接著向這邊奔來。

  黑神巫邢焚迅快蹲低身子,連雙手都縮入那件黑袍之內,乍看似是極矮的人,可是那一頭飄垂的白頭,卻使她有一股脆異的味道。她好像是利用這件寬大的黑袍護住全身,又好像是由於碰上強敵,氣勢萎縮而矮小了一大截。

  冷于秋奔到切近,公孫元波才道:「大小姐,咱們走吧!」

  冷于秋訝道:「走?這妖巫呢?難道放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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