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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冷于秋點點頭,道:「行啦!公孫元波,我限你在十招之內打他一記耳光,不妨把他牙齒打掉幾個,以示薄儆。」

  公孫元波認為這等懲罰,在她來說的確算是薄儆了,當下應道:「在下試試看,只不知行是不行?」

  他舉步行出,直到站定在樊潢面前四步之外,這才抬手拔刀,「鏘」的一聲,刀光現處,挾著一股森厲的刀氣向對方湧去。

  樊潢面色很難看,道:「若然咱十招之內落敗,從今以後……」他的話聲卻被冷于秋的笑聲打斷,她接著道:「若是敗了,你便如何?」

  樊潢一時想不起該當如何,只好道:「你說如何便如何。」

  冷于秋道:「好,你若是在十招之內落敗,便把集眾在此的理由從實說出,不許有一句虛言。如果他辦不到,我輸你們百兩黃金。」她從衣袋裏掏出幾張錢莊的銀票,看了一下,撿出一張,隨手一扔。但是這張銀票勁疾射向區增。區增面色一變,深恐這張銀票不是紙帛之質,而是薄薄的金屬,則便是一種極厲害的外門暗器。是以趕快一側身,避開電射而至的銀票。勁風一掠而過,刷的一聲擊中了後面的一根堅實的木柱。那張銀票,邊緣嵌入木柱內,深達一寸。其餘露在柱外的部分,旋即軟軟垂下,可見得實是紙帛之質。

  全座之人看了她這一手功夫,無不面色大變。他們雖然不是一流高手,可是這等以氣勁貫布紙帛上,使之堅如鋼鐵,遠擲如鏢劍的功夫,簡直就是內家最高的「摘葉飛花,百步傷人」的手法了,這教他們如何能不震駭?

  區增後面一個人看了一眼,道:「真是一百兩黃金,並且是全泰錢莊的票子。」

  區增心念一轉,跨步上前,一手扯住樊潢,一面說道:「咱們已經認輸,大小姐只不過想知道咱們在此集合之故而已,這就全盤托出,便可無事,樊兄不可動手。」

  樊潢一愣,道:「你不讓咱試試看麼?」

  「用不著試了,大小姐一舉手,咱們全都成為齏粉。這位大爺既是大小姐之人,手底自然也錯不了。」

  但其他人當中,有的驚魂甫定,貪念陡生。想到了可能獲得一百兩黃澄澄的金子,不禁熱血沸騰。有一個大聲道:「咱們如果洩漏秘密,怕只怕他們是對方之人,這時如何是好?」他不提「黃金」之事,也不直接主張樊潢出手一試。但若想不洩秘密,自然只有動手接公孫元波十招之一途。

  區增回頭瞪他一眼,道:「你好沒見識!像大小姐和公孫大爺這等人物,對方豈能聘請得到?退一步說,假如他們兩位真是對方之人,則咱們現下已被識破,並且全無抗爭之力,縱是不坦白供出內情,又待如何?」

  這話真是一針見血,包括樊潢在內,沒有一個能提出任何反駁,哪怕是歪理,亦提不出來。

  區增迅即走前兩步,向冷于秋躬身行禮,道:「在下等早先有眼不識泰山,以致魯莽開罪了大小姐。還望你大人大量,饒恕咱們這一遭。」

  冷于秋架子端得十足,淡淡道:「元波,你看怎樣?」

  公孫元波心疑她在東廠中權勢滔天,平日受慣了眾人奉承,是以區增的卑色謙詞,她並不當作一回事。

  「你若是願意告訴他們,何以你深信我能在十招之內擊敗樊潢,那就不必動手了。咱們總得教人家一輩子都服氣才行呀!」公孫元波停歇了一下,又道:「此外,姓區的機警圓滑,果然有領袖之才。」

  區增連忙拱手道:「公孫大爺過獎啦!」

  冷于秋道:「剛才樊潢使了兩招給我看,他當初一聽我要在兩招之內看出他的深淺和來歷,心中雖是不信我有這等能耐,但施展之時仍然不敢大意,改用別的門派的手法,使我絕對無法看出他的師門來歷。」

  她說到這裏,樊潢的表情已經有點尷尬,顯然是被冷于秋猜個正著。冷于秋也不理他,接下去道:「樊潢殊不料這麼一小心從事,反而墜入我的圈套。說老實話,武學之道浩瀚如海,家派如恆河沙數,除了十家八家著名門派,其他的門派武學,誰能盡識?所以我根本不打算查看他的師門來歷。」

  樊潢摸不著頭腦,忍不住問道:「那麼你打算查看什麼?」

  冷于秋道:「只要你使出別的家派的招式,你的真正功力造詣,就清清楚楚地顯露出來。此外,還可能看出你是擅長進攻抑是防守,手上功夫好些抑是腳下較佳等等細節。經我觀察之後,可知你是善於凶悍硬攻,腳法稍遜雙手,功力造詣亦瞭如指掌。」

  樊潢感到難以置信,用力搖搖頭,皺眉道:「咱可不能不服氣啦!在下有一句話想請問大小姐,只不知大小姐可會見怪?」

  冷于秋道:「未說出來,我怎知道會不會怪你?」

  樊潢道:「在下只想知道,天下間像大小姐如此高明之人,還有多少?」

  公孫元波點點頭,道:「我也想知道呢!」

  冷于秋微微一哂,道:「十個八個總是有的,但也多不到哪裏去。」

  樊潢放心地籲口氣,道:「原來只有十個八個,以江湖之大,咱還是可以混一混的了。」

  冷于秋做個手勢,公孫元波只好搬了張椅子過去,給她坐下。她坐得四平八穩,才開口道:「區增,究竟是怎麼回事?」

  區增已發出暗號,教其餘的人完全起立,以表示在她面前不敢倨坐之意。他還哈著腰應道:「在下等這一群人,本來也談不上什麼朋黨,只不過是從前大家全都在鏢行混過,彼此間不但談得來,而且無一不是十多年的交情,所以這一回有事,大家都迅即湊在一起,共謀對策。」

  他話聲一歇,公孫元波便插口道:「等一等,這樣說來,你一定就是鏢行中鼎鼎有名的神行區千里了?」

  「正是在下。」區增道:「在下由於擅長遠行之術,是以得到神行千里的外號,後來大家改稱為神行區千里,久而久之,本名反而湮沒不聞了。」

  冷于秋點點頭,道:「說下去。」她對這等江湖上混飯吃之人,不是真有神功絕藝的,向來不甚注意,是以沒有興趣再聽有關區增個人之事。

  區增乃是極老練的江湖,如何看不出來?馬上轉回正題,說道:「北六省的鏢行為數逾百,但最著名和規模最大的,向來是雙龍和冀魯兩家,相信大小姐也知道的。前五年,卻又有一家崛起,便是鎮北鏢局,由著名前輩人物五雷火方百川主持。由於方老鏢頭的威望及人緣,是以鎮北鏢局業務鼎盛,短短兩年時間,已凌駕於雙龍和冀魯兩家之上。」

  冷于秋雙眉一皺,道:「這些話有必要說麼?」

  區增忙道:「這是一定要交代清楚的,不然大小姐必定會猜疑在下等心懷異謀而有盜匪之行了。」

  「哦?難道你們想打劫鎮北鏢局的鏢貨不成?」冷于秋聞一知十,馬上問到節骨眼上。

  「也差不離啦!」神行區千里應道:「那鎮北鎮局最近三年來,竟然不擇手段地爭生意,做出許多有違這一行規矩之事。」

  冷于秋道:「雙龍和冀魯這兩家,生意都被鎮北奪去了麼?」

  「雖然不是完全被奪,但大受影響卻是事實。」區千里道:「不過這還不打緊,最可惱的是鎮北鏢局之人竟不把規矩道義放在眼中,胡作妄為。」

  公孫元波笑一笑,道:「這還不好辦?五雷火方百川乃是鏢行老前輩,名望甚高。只要上門找他理論,他豈能一意孤行?」

  「唉!問題就出在這兒。」區千里道:「方老前輩自從建立了鎮北鏢局之後,到了第三年,便把一切業務都交給現任總鏢頭陸廷珍。」

  「縱是如此,你們仍然可以找方百川理論呀!」公孫元波道:「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把你們的圖謀說出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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