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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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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命迫上來,頓時又使她感到渾身不自在。她道:「妳若是能夠不死,將來見到鬼厭神憎曾老三,可向他請教一番,便懂得其中道理了。」 李益已急急奔過來,拉住吳丁香,道:「她說的有理,阿香,咱們認啦!」 吳丁香靠在他肩上,低聲道:「你可知道,我們認輸的話,會有什麼後果麼?」 李益慨然道:「我知道,但既然形勢如此,咱們亦無須作徒然的掙扎,是也不是?」 他伸手環抱著那一捻纖腰,感覺得出她微微出汗,以及略為急促的呼吸。他接著柔聲道:「我們已經盡力,但結果失敗了,這也是無可如何之事,我們定須有勇氣接受失敗。」 吳丁香安慰透出一口氣,道:「你心胸如此豁達,性情如此勇毅,真是使我佩服……」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說得對,誰能夠沒有失敗的時刻呢?」 張君突然接口道:「可是一息尚存,仍須奮鬥不懈,這才是真正的勇氣。」 吳丁香道:「我不要與你說話。」 李益道:「阿香,別這樣對待他。他有他的性格,是以所用的方法和態度,與咱們不同。」 他向張君道:「世上之人,有千百種。因此,各種人表現勇氣時,亦不拘一格。你我的做法雖是不同,但無須互相鄙薄,是也不是?」 錢如命道:「嘿!嘿!看不出這個無用書生,居然說得頭頭是道。不過,只怕刀斧臨頭之時,仍然要和常人一般,呼爹喊娘的哀求討饒。」 張君接口道:「這倒未必,我瞧他是言行如一之人。世上盡多的是雖明其理,卻不能奉行的讀書人,可是他不是這一類。」 錢如命發出乾笑之聲,道:「你似乎很欣賞他呢!」 張君道:「不錯,這等讀書人,實在不多見。」 錢如命道:「那麼我要你親手殺死他。」 張君聳聳肩,道:「妳自己沒有手麼?」 錢如命勃然大怒,道:「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張君道:「不聽就不聽,有什麼稀奇的?妳可別忘了,我仍然有本事與妳同歸於盡的。」 錢如命氣得哇哇大罵,悍戾之態,令人生畏。但她忽然平靜下來,想了一下,道:「這樣好不好?你殺死他,我就讓你走。」 吳丁香和李益一齊把目光轉到張君面上,只聽他淡淡道:「若是這個條件,我就接受。」 吳、李二哦中一涼,但覺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錢如命縱聲大笑,道:「好,好,只不知你剛才的情份,到那兒去了?」 張君道:「我欣賞他這個人,是一回事。但與他終究沒有什麼情誼。哼!殺一個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李益記得他自己說過,以前自認是天下間第一惡人的話。現下與這幾句話參証,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只聽張君道:「錢娘子,我可要動手啦!」 錢如命沒做聲,張君舉步向吳丁香二人走過來。吳丁香馬上把李益拉到自己身後,冷冷道:「你先露一手來瞧瞧。」 張君道:「別傻啦!快走開,妳還不是我的敵手。」 吳丁香道:「那你就試試看。」 張君道:「我殺了姓李的之後,妳可以跟隨我,過那榮華富貴的生活,包妳享受無窮,永遠快活。」 吳丁香啐了一口,道:「誰要跟你……」 錢如命接口厲聲道:「你擅作什麼主張,她是我的,我要把她交給姚文泰。」 張君冷冷道:「別窮叫,你要銀子,我給你就是。」 錢如命道:「不行!」 她的聲音突然中斷,原來張君已突然轉向她,大有出手攻擊她之態,錢如命被他的凌厲氣勢迫得大為驚凜,一時作聲不得。 張君冷冷道:「我已告訴過妳,我還有與妳同歸於盡的力量,妳敢是不相信麼?」 吳丁香和李益二人,眼見張君的表情,耳聽他的聲音,可就沒有法子不相信他真敢這樣做。甚至他的態度已顯明地表示,假如兩面羅剎錢如命稍稍頂撞他的話,他就會毫不容情地出手了。李益心中倒抽一口冷氣,忖道:「世上真有如此賤視自己性命之人呢!」 吳丁香終是大有見識之人,一看這兩個古怪冷酷之人,馬上就要僵上了,假如他們一拼之下,兩皆敗亡,則她與李益坐收漁利,當然是最好不過之事。然而問題是這兩個人,都屬於極邪之人,因此,他們決計不會讓李、吳二人坐收漁利,這是可以斷言的。吳丁香也許解答不出此中奧妙,可是她感覺得出必是如此,當下不敢怠慢,高聲道:「兩位若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說不定連屍骨也沒有人收理呢!」 張君道:「妳替我料理後事如何?」 錢如命縱聲獰笑,道:「說得倒好聽,天知道你出手之時,先殺她呢?抑是先對付我?」 張君冷冷道:「彼此,彼此,如果妳先收拾李公子,我也許暫時不動妳。」 他們的對話,真能使人乍聽之下,莫名其妙。李益也是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們話中之意,頓時冒了一身冷汗,忖道:「這兩人惡毒得有如一個模子裡印出來一般,真是可怕極了。」 他同時恍然大悟為何吳丁香會發話打岔之故,早先他心中還直怪她不該作聲,好讓這兩個人自相殘殺。張君道:「錢娘子,妳究竟放不放手?」 錢如命冷冷道:「不放,縱然賠上性命,亦不後悔。」 吳丁香發出笑聲,李益頓時感到十分舒服。原來那張君和錢如命兩人的聲音,一個是陰險冷酷無比。另一個則悍潑惡毒,叫人聽了極不自在。而吳丁香的聲音,卻宛如嚦嚦鶯啼,此時此地,可就特別的動聽了。她笑了數聲,才道:「我真想評論一下你們這一段公案呢!」 張君道:「姑娘請說。」 吳丁香道:「在你這一方面來說,真是十分不值得。我的意思是說,假如你與她同歸於盡的話。」 張君傲然道:「當然啦!她算得什麼?」 錢如命勃然大怒,厲聲道:「賤婦,你這是自討苦吃……」 吳丁香淡淡道:「我這一輩子,苦頭已吃得夠多了,也不在乎增加一點。」 她口氣之中,流露出強烈的「厭世」意味,當真是看透人生,心灰意冷的味道,可不是因為錢如命的「厭功」所致。錢如命一怔,忖道:「她既不怕死,目下暫時別迫她方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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