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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原來翠嵐從歐陽菁懷有敵意的目光中,已瞧出她的妒意。尤其阿烈這個請求,聽起來好像是想法子支開她似的,所以歐陽菁一定不答應。但現在有馮翠嵐陪她,情況又不同了,歐陽菁欣然行去。

  進入室內,兩女仗著過人的目光,雖然是在黑夜中,也很決就找到了水缸,當下舀了一桶水。她們在找桶之時,馮翠嵐故意道:「今日之事結束後,我就從此退出江湖,做一個籍籍無名的家庭主婦。」

  歐陽菁訝道:「真的?」

  馮翠嵐道:「當然是真的,說來你也許見笑我,我居然愛上那畫師金恭友,他無拳無勇,也別無所長,只會畫兩筆……」

  歐陽菁斗然感到內心一陣輕鬆愉快,忙道:「馮姊姊,妳這樣評論他,可不公平。他能夠畫兩筆,這就是他的本領了,再說,妳如果愛上一個人,定必要他有本事才行麼?」

  馮翠嵐感到她話聲中的真誠喜悅,曉得她從今以後,不會再防備自己接近阿烈,當下淡淡一笑,道:「妳說的話很對,我的確不該這樣評論。」

  她們一道出去,歐陽菁喜孜孜地把水桶交給阿烈。柳飄香橫移數尺,用手肘輕輕頂了馮翠嵐一下。馮翠嵐面上籠著一層悵惘的神色,隨口道:「什麼事呀?」

  柳飄香低聲道:「妳有點不對呢!是什麼事呀?」

  馮翠嵐道:「我作了一項決定,卻不知對不對?」

  柳飄香乃是經驗極為豐富的女人,腦筋一轉,已明其故,道:「那位歐陽小姐已經全無憂鬱,現在一臉快活放心的神氣,相信這一點必與妳作的決定有關了。」

  馮翠嵐道:「是的。」

  柳飄香道:「看來妳沒有做錯,不過假如妳十分悲傷難過,那麼這個決定就錯了。」

  馮翠嵐尋思一下,道:「悲傷難過麼?不,我還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不過,心中卻禁不住迷惘,好像失落了什麼似的。」

  柳飄香微微一笑,道:「這大概總是免不了的,因為我看得出來,妳與查公子,曾經發生過感情,雖然妳認為不太合適,但他究竟是令人難忘的男兒啊!」

  馮翠嵐道:「柳姊姊說得是。」

  柳飄香道:「妳為了誰而把查公子放棄呢?」

  馮翠嵐道:「這個人妳也認識,就是金恭友。」

  柳飄香腦中泛起那個儒雅瀟灑的男人,心裡暗暗嘆口氣,忖道:「我不但認識他,而且還曾經與他聚了許多天,雖然我要他為我畫像,但事實上……」

  她很快使自己截斷了思潮,徐徐道:「是他麼?他是第一流的人像大家,才氣縱橫,只不知他曾經替妳畫過沒有?」

  馮翠嵐點頭道:「畫過一幅。」

  柳飄香道:「相信就是這一幅,使你們心靈契合,加上前赴江南取劍,在路上日夕相對,所以發生感情了。」

  馮翠嵐道:「是的,目下他獨自在杭州等我。」

  柳飄香道:「我在此預為祝賀,妳能找到這麼一個夫婿,實在是良緣天定。」

  馮翠嵐道:「謝謝妳,只不知妳的情況如何?」

  她本想問她,是不是要與「鬼厭神憎」曾老三在一起?但曾老三此人如此討厭可怕,竟使她說不出口。柳飄香道:「我是殘花敗柳之身,辱蒙阿曾不棄,願意明媒正娶,討我為妻。因此,我也感到滿足啦!」

  馮翠嵐心中暗吃一驚,可是表面上可不敢表示出來,還得向她說些祝賀之言。那邊阿烈已將一片「仙曇花瓣」放在水桶中,等了一下,才提過去,曾老三則緊緊跟隨在後面。他們已經商議好,希望這一桶能解毒的清水,誘出那個施展毒手之人。換言之,他們下一步還是注重在如何查出「施毒者」這件事上。眾人都注意地看著他們的動作,並且推測這一桶水,有何作用?他們並非沒有看見阿烈曾經丟了一件物事在水中,但誰也不信這就能救治中毒諸人。程玄道首先問道:「怎麼樣,查公子,想出救治之法沒有?」

  阿烈道:「徹底救治可不容易,但暫時解脫痛苦,卻也不難,請大家舀點水,灌在中毒之人口中便行啦!」

  這話一出,自有門派之人動手,搶救本門之人。霎時間群聲皆息,果然收到效力。人人都露出歡喜的神色,並且過來向阿烈道謝。可是阿烈和曾老三,這時越感困惑,因為他們原想從眾人的反應中,找出可疑的一個,誰知直到現在,全無所獲。阿烈迫不得已,拉了程玄道走到一邊。他告以心中的迷惑,並且道:「假如我們查不出施展手法以催發毒力之人,等如前功盡棄。封乾和陸鳴宇比起此人,可算不上什麼。」

  程玄道沒有馬上作聲,想了一陣,才道:「你和曾施主心有成見,都不免把敵人估計得太高明了。」

  阿烈訝道:「這話怎說?」

  程玄道道:「由於對封乾和陸鳴宇的作為,使你發生成見,認為這批惡魔手段高強,可能尚有一個潛隱在我們當中。尤其是這一堆人,突然毒發倒地,顯然是有人在施為操縱……」

  阿烈道:「是呀!」

  程玄道:「貧道也承認必定有人催發毒性,才會使這些人一齊倒地。不過,剛才任遠兄說過一句話,使我不再向有人隱潛在咱們群中方面著想……」

  阿烈更為驚訝,問道:「他說過什麼話?」

  程玄道道:「當時俞一峰兄要去收埋齊唯我的屍體,任兄警告他不可妄動,怕有遺毒,足以害人,這樣說來,齊唯我在死後,仍能催發毒力,亦不稀奇。」

  阿烈恍然大悟,舉步向齊唯我的屍體行去。他仔細一看,但見他一雙手掌伸出,覆按地面,指縫已隱隱變為綠色,情形甚是可疑。別人畏懼齊唯我的毒功,但阿烈卻不怕,蹲下去拉開他的手一瞧,但見掌下有一個小瓶子。瓶塞已經打開,曾經流出一些綠色的液體、所以在瓶周圍,以及他的指縫間,都染綠色痕跡。阿烈透一口氣,過去把瓶中剩下的水,倒了好些在遺有綠色痕跡之處,同時又把其餘的,完全倒潑在他身上。做完之後,他向一山大師點點頭,這位少林高手發覺,馬上命兩名弟子,利用方便鏟,在角落挖一個深洞。阿烈親自將屍體搬過去,丟在洞內,再由那兩個和尚,把泥土撥下去,把屍體深深埋起來。這邊的事情,似乎可以告一段落。各派的主腦人物,吩咐各自的門人弟子離開,回到落腳之處。至於這一群主腦人物,則在姚文泰招呼之下,到一座客廳落坐,等候高青雲回來。廳中燈燭輝煌,可是不久,天色已曉。

  這些人雖然都折騰了一夜,但沒有一個流露出倦容。高青雲在眾人期待中,翩翩回來。大家一看他的神情,已知道他沒有收獲。人人的心情都感到沉重,誠然極樂教已澈底摧毀,封乾和陸鳴宇都負傷逃走了。可是這兩個禍首罪魁,如果不能在短期內緝獲,則死灰復燃,再行為害武林,乃是必然之事。其次,化血門查家一本血帳,如今算在封、陸二人頭上,可是其實七大門派都脫不了關係。因此,封、陸這兩人一旦不授首,他們七大門派就感到查家血案未曾了結,不能不為之擔憂懸慮。在關洛道上的幾個門派,如洛川派、青龍會、七星門等,都已動員全力,搜索封陸二人的下落。至於少林武當等大門派,也各各動用本派的關係,幫助調查。其他門派,因為不是勢力範圍,所以只好等候消息。大部分的人,包括阿烈等,都在姚文泰家中休息,等候各方面的消息。一晃眼間,過了四天,關於陸鳴宇和封乾兩人的消息,直如泥牛入海,全無影蹤。所有的人,都洩氣了。

  要知陸鳴宇當日乃是丐幫幫主,暗中又是極樂教教主,勢力遍布全國南北。加以他這個人多善詐,江湖經驗又豐,是以他早就在北方各地經營了許多秘密藏身之地,根本不是稀奇之事。陸鳴宇除非沒有秘密居處,若有的話,必定是極樂教之人也不知道的,否則他也不敢在那兒躲。至於封乾,他雖是本案中正式主角,但無奈他一向是居於幕後,江湖上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因此之故,沒有人查得出他的親友等關係。在這種情況之下,要找出他的下落,比之找陸鳴宇更困難。正因如此,所以各大門派集中全力,只查訪陸鳴宇下落。如果找到此人,則不難在他身上,再找出封乾了。

  洛陽城中,少說也有過千的人,在查訪陸鳴宇,這些人皆是洛川派、七星門、青龍會,以及少林武當等家派,發動各種關係而動員的人,因此整個洛陽城,幾乎已被他們逐家逐戶的查過了。此一搜索網,是以「洛陽」為中心,向四方八面作輻射形擴大,東至開封,北至太原,西至長安,南至漢中襄陽等地。當然此一幅員如此廣大的地區,光是傳遞消息,也得費時多日,何況還要搜索逃人,縱然順利,亦不是十天八天,就有結果的。所以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洛陽地面之內,假如陸、封二人,竟是一逕逃出洛陽,遠走高飛,那就不易再找他們了。現在四天已經過去,洛陽城中,找不到一點徵兆線索。因此之故,大家都不禁認為他們已經逃出羅網。這一天,高青雲查問過各處的消息之後,無精打采地走到一家客店。踏入西跨院,只見歐陽菁在房門口,向他招手。高青雲走過去,道:「姑娘有什麼吩咐啦?」

  歐陽菁道:「阿烈正在用功,你到我房中坐坐。」

  高青雲笑一笑,道:「當然啦,我絕不會打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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