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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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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陸鳴宇十指箕開,向著馮翠嵐雙肩抓去,阿烈雖不深知這一招微妙變化,可是卻知這兩肩筋脈,一旦為人拿捏住,必定酸疼難當。他不知如何這瞬間竟迅即瞧了高青雲一眼,但見對方面上神色,絲毫不變,全神貫注在場內。阿烈目光瞬息間也已移回場內,馮翠嵐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避過對方攻襲,這刻雙方已經各自展開了身法,打在一團。劍光閃閃,拳風呼呼,好一番廝殺。那馮翠嵐雖是手持長劍,但並不見得點了什麼便宜,反之陸鳴宇迅疾的身影,和揮動的雙手,時拳時掌,時點時拍,卻是變化離奇。 阿烈側目再看高青雲時,發現高青雲面上帶出了微微冷笑之色,似乎已看出了這一局的勝負,心中已有定論。驀然間,長劍劃空而起,如同銀河倒掛,嗆啷一聲飛墜於數丈以外。馮翠嵐「哎」地嬌呼一聲,側躍開去,手中長劍竟吃對方袖角捲出。陸鳴宇長笑聲中,揉身撲去。阿烈這時再也顧不了許多,方作勢欲躍,忽然左腕一緊,竟吃高青雲一把抓住。高青雲面色極為鎮定沉著,悄聲道:「不許亂動。」 阿烈呆了一下,高青雲又道:「放心,她死不了。」 阿烈趕快向場內望去,這時馮翠嵐正用一雙空手,和陸鳴宇打作一處,她出手如電,認招拿穴,甚是靈活,阿烈心中極是佩服,只是她的對手,卻實在是太厲害了。場中的兩人如此對拆了十數招,但見馮翠嵐秀髮披散,不時發出嬌喘之聲。現場夜風捲刮,大有寒意,只有那秦長老停立一旁,靜悄悄的觀戰,氣氛甚是緊張。忽然,陸鳴宇一把拿住了馮翠嵐左腕,可是馮翠嵐嬌軀翻轉,竟由右側打了陸鳴宇一掌。只可惜這一掌的力量太小了,陸鳴宇身子不過微晃了一下,不但沒有放手,反而出招如電,正截在馮翠嵐右肋。馮翠嵐身子猛一晃,軟軟的倒下。 阿烈又是一陣激動,但腕間如被鐵箍箍住,不問可知高青雲很堅決的阻止他衝出去。這時他心中不禁對高青雲這個人,產生了許多疑問,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現下到底是站在陸鳴宇一邊的呢?還是站在相反的立場?不過有一點可以確知的,那便是他對於自己似乎並沒有惡意,否則他早就下手了,而阿烈他也萬萬逃不掉。這時秦長老凌厲的目光注定著陸幫主,就等他一聲令下,便結果了馮翠嵐的性命。陸鳴宇的臉上毫無表情,令人無法猜測,場中寂靜了許久,秦長老對於幫主的遲遲不決,也其感費解,高聲道:「幫主,此女萬萬留她不得。」 陸鳴宇道:「我自有主張。」 略一停頓,又接著道:「秦長老,莫非你以為本座會輕輕放過她麼?」 秦長老躬身道:「敝座不敢妄測。」 陸鳴宇道:「本座擒下此女,那誅心劍等如尚在掌握之中,是以目下尚不能取她性命,本座帶她先走,你清理完此間後事,即速趕來與我會合。」 秦長老道:「是!」 但見陸鳴宇挾起馮翠嵐,似是要舉步離開。阿烈忽然覺得腕間一鬆,轉眼看時,只見高青雲已躍出丈許以外,正向著自己招手。阿烈心知有故,當時悄悄躡足向高青雲那邊行去。二人穿過一條大街,在一堵高牆之下,高青雲站定了身子,阿烈心頭忐忑,問道:「高大俠有何見教?」 高青雲望著他,道:「你竟能自行解開穴道,委實不可小看於你。」 阿烈心知不好,莫非他又要對付我不成?只聽高青雲又冷冷道:「這件事我們先不談,現在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一個忙,你可願意?」 阿烈聽他那口氣,再看他堅定的目光,心想這根本就是命令,那裡是徵求我的意見。高青雲見他猶豫不言,頓時不悅道:「這件事不容你考慮再三,你非答應不可,否則我就擒下了你,交與陸鳴宇來處置你。」 他說這話時候,樣子很兇悍駭人,不像是開玩笑、阿烈雖然已經嘗過了他的厲害,但眼前的形勢他也想清楚了,當下微微一笑,道:「什麼事,你請說吧,用不著嚇唬我了。」 高青雲不由得一怔,道:「你說我是嚇唬你?」 阿烈道:「要是你當真有意把我交給陸鳴宇,也不會等到現在了,你這個人外表雖是厲害,好像見錢眼開的壞蛋,其實我發現你並非如此。雖然你想什麼我不知道,但反正你絕不會是和陸鳴宇站在一邊的。」 高青雲驚異的看了他一眼,末置可否,冷冷道:「這只是你的看法,我現在沒有功夫跟你多談。你聽著,我要你去照顧一個人。」 阿烈一楞,高青雲又道:「你一定願意,這個人就是蘇玉娟。」 阿烈大吃一驚,雙眼大睜,道:「她還活著?」 高青雲冷冷道:「怎麼?你希望她死?」 阿烈臉一紅,搖搖頭,高青雲道:「你也不要多說了,反正她活不成了,現在到底死沒死,我也不知道,總之,死活都是你的事。」 阿烈點點頭,嚥了一口唾沫,吶吶道:「她在那裡?」 高青雲伸手往北面一指道:「從這裡一直走去,有一個燒磚瓦的土窯,然後向右走,約有里許,卻可以看見一個小茅屋,那屋子是人家堆柴草之用的,蘇玉娟就在那裡面,你去吧!」 阿烈點點頭,卻忍不住又問道:「你為什麼叫我去呢?她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呢?」 高青雲直直望著他,冷漠的道:「老實告訴你,白飛卿,她現在還有一口氣。」 高青雲繼續又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蘇玉娟以往縱有許多不是之處,但是此刻實在十分可憐,她希望有個關心她的人在她身旁,你去吧!」 言至此,他身形微晃,已消逝於黑暗之中。阿烈定了定神,心忖道:「蘇大姐一定對他講過不少話。」 又想:「這高青雲原來並非是無情寡義之人。」 冷風一陣陣吹過來,阿烈緊緊握住雙拳,這一霎時,他腦中掠過蘇大姐淒慘的面影,甚至於感到她痛楚的呻吟,他只覺熱血沸騰,拔腳就跑。跑了約有里許光景,迎面就看見高青雲所說的那個燒磚瓦的土窯,窯洞裡燃燒著熊熊的烈火,火焰由煙囪噴出來,挾著大股的黑煙,點綴著夜空。阿烈不停的飛跑掠過,黑暗中忽然發出了一陣雜亂的響聲,他似乎腳底踏著一些硬幫幫的東西,同時身後有人喝叱道:「直娘養的,眼睛長在那裡去了?趕著去奔喪麼?」 這時阿烈已跑出數丈以外,聞言回頭望望,火光中但見大堆的磚瓦倒了一地,才知道自己闖了禍。這本來是自己的不是,怨不得人家罵,只是那漢子一句「奔喪」,倒像是不祥的語言,他立時又觸動了傷感,心裡一急,回頭繼續又跑。約莫又跑了里許光景,但覺眼前地勢平坦,四面都是栽種著高粱的旱田,風過處高粱葉子刷刷響著。這一霎時,他心情十分激動,而且有一股強烈的企求,似乎非要立刻見到蘇玉娟不可。在一片收割過的旱田地裡,有一座搭建得十分簡陋的茅草小屋,阿烈自語道:「一定就是這裡。」 他急急奔到屋前,一伸手推開了柴門,衝了入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房內意然點了一盞油燈,油撚子冒著黑煙,昏黃的燈焰一聳聳的閃動,好似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屋子零亂的堆積著一些雜糧,有麥子、高粱、還有一在堆一大堆的乾草,大概是用來餵牲口的,阿烈四下望了一眼,並不見蘇玉娟的影子,心中大急,脫口道:「大姐……」 他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在搖曳著的燈焰裡,他感到一種恐慌,同時一陣失望悵恨侵襲著他,忽覺雙腿一軟,身不由己的坐了下來,他想她怎麼不在這裡?莫非有人發現了她,把她抱走?或是她大概已經死了?乾草堆微微動了,露出一隻女人的繡花鞋,緊接著是一聲漫長的呻吟。阿烈略一定神,猛地跳起來道:「是大姐……麼?」 草堆窸窣聲中,一個女子掙扎坐起,顫抖道:「你……你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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