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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祁京道:「那廝雖是假扮作挑夫,外表上毫無破綻,但他一心一意監視那趕車的,忘了還有別人會看破他監視別人的動作。」

  許太平道:「這些人看來只是江湖上的小角色,不值得咱們費心。」

  祁京道:「他們的武功有限,那是不會錯的,只聽那趕車的腳步輕重不一,尺寸亦時有差異,而那挑夫則在腳下的塵土上,看得出他的擔子的兩頭,其實沒有東西。可知他們的武功,皆屬有限之輩,不過,他們的行徑,卻非是一般江湖可比。」

  他停歇一下,又道:「照理說你太平兄在這黃河流域附近,威名顯赫,單單是鞍上的標記,就足以使一般江湖道望風迴避,可是這兩人居然不如此,可見得內情不簡單。」

  祁京的這一番推理,連阿烈也幾乎擊節讚歎。

  許太平道:「一般的江湖道,不一定認得敝會的暗記呢!」

  祁京笑道:「笑話,青龍會的標記也不識的話,豈能在江湖中走動?哼!我瞧這兩人皆大有來頭,那趕車的是被監視之人倒還罷了,但那挑夫卻不比等閒,至少也是極有勢力作後盾的某一線上之人。」

  許太平道:「管他呢!咱們到了鎮上,想法子抓一個乞兒來審訊一下如何?」

  祁京道:「你老兄到處有辦法,相信地點人手都不成問題。」

  阿烈一面注意地聽,一面忖道:「許太平初時有意無意的指出那個挑夫不值重視,目下又趕快轉了話題,莫非那人與他很有關係?哎呀!如果許太平也是極樂教的,則那個挑夫的來歷,不問可知,而他暗中予有庇護之故,亦得到最妥善的解釋了。」

  那麼現在他已經是在雙重監視之下,只不知許太平轉向對付丐幫之舉,有什麼用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便是丐幫中人,沒有參加極樂教。因為許太平既係極樂教一份子,如果丐幫有關係,他不會隨便抓人審訊,殆無疑義。

  只聽許太平答道:「兄弟有法子使丐幫事後根本不知什麼人審訊他們。」

  祁京道:「太平兄有什麼妙法?」

  許太平輕笑一聲,道:「把他弄到公庭上刑審,接著又在捕房內偵訊,還怕弄不出他們的真話麼?」

  祁京道:「真是妙絕了,好!就這麼辦。」

  他們的話,一直很低,縱是靠近之人,也難以聽見,何況阿烈遠在丈半以外,所以他們雖然非常老練小心,卻也萬萬想不到這些對話,完全被阿烈聽了去。阿烈念頭連轉,靈機一動,立刻邁開大步,加快了速度,不久,已超過了許、祁兩騎,領先而去。那個挑夫不久也越過祁京他們,只有兩個乞丐,還是落在後面。阿烈一路走,一路盤算,大約走了有三十餘里,那朱仙鎮的已經可以看得見了。不過他越是迫近朱仙鎮,就越是皺眉頭,因為他一路行來,都看不到一處可以動手的地,也碰不到他心中預期的人物。直到大路轉入一片樹林之時,他才鬆了一口大氣,只見這條道路曲折伸展,前後都看不出數丈。那個挑夫就在他後面不遠處,但目前卻互相看不見,而在大路旁邊,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倚樹而立。阿烈心想:「我總算沒有猜錯,丐幫怎可能沒有人在這兒守著呢?」

  轉念之際,突然放步向樹林中奔去,生似是突然警覺這個丐幫之人,將要對他不利,所以趕緊逃走。樹下站著的人見了阿烈的動作,不覺一怔,旋即一掠兩丈,落在阿烈折入樹林之處,高聲叫道:「喂!朋友別走。」

  阿烈自然置之不理,急奔而去,事實上他只用上一半的速度而已,因為他若是全力逃走,對方一看他這麼快,定然不肯追來。這個當兒,那挑夫也轉到路上,剛好看見和聽到這一切,並且瞧得真切,那個隨後喝叫追入林內的,是個蓬首破衣的老乞丐。他也不禁一怔,然後放快腳步,奔將過去,一望之下,林內已沒有了人影,他正遲疑著要不要入林探看時,忽聽林內傳來一聲慘叫,相距大約是七八丈之遠。為了要知道是什麼緣故,他更不遲疑丟下擔子,衝了入去。但他查看過四周十幾二十丈內的地面,都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只好退出樹林。林外兩騎停立在路邊,鞍上兩人,目光如隼,盯視著他。這挑夫抬頭一望,但見其中一人乃是雙鬥雞眼,是以根本弄不清他正望著什麼地方。他心中感到好笑,只是沒敢笑出來,低頭便要走開。鬥雞眼的中年人便是祁京,他冷冷喝道:「站住!」

  挑夫果然停步,舉目看他,道:「幹什麼?」

  祁京道:「你忘了你那副擔子啦!」

  挑夫雙眉一皺,道:「誰忘記了,我掉了東西,先去撿起來行不行?」

  祁京道:「原來如此,你這一表人才,又能言善道,幹這等賣力的行業,豈不可惜了?莫若待我替你另外找點出路如何?」

  挑夫瞪他一眼,問道:「你貴姓大名?」

  祁京尚未回答,旁邊的許太平接口道:「這一位就是北邙派的著名高人祁京兄,你想必也曾聽過,只不知你怎生稱呼?在那條線上走動?」

  許太平是青龍會當家之一,對江湖上的一切門道幫派自是熟悉之至,因而他一開口就用上了江湖口語,表示已看出此人不是真的挑夫,自是不足為異。不過祁京早就曉得了,這刻原是故意找對方的開心,是以他對於許太平道破之舉,甚感不解。卻見那挑夫立刻露出恭敬之容,向祁京行了一禮道:「小可有眼不識泰山,祁先生乃是名家高手,小可李初,乃是七星門弟子。」

  他轉眼打量許太平一下,又道:「這一位想必就是許當家了?」

  許太平點頭道:「不敢,正是區區。」

  祁京這時可就不得不佩服許太平的眼力了,因為他敢情已看破對方出身,是以早早點出自家來歷,以免誤會衝突。許太平又道:「李兄何事盯住那個車把式?他是誰?」

  李初道:「此人行蹤甚是可疑,小可奉命從許昌一直盯住他。但他得罪了丐幫,剛剛被一個老乞丐截住追進入林,並且發出慘叫聲,大概是被老乞丐擄走了,因此,那廝是誰,小可至今未知。」

  許太平問道:「李兄可曾瞧清楚那老丐的像貌麼?」

  李初道:「雖然只看到側面,但那雙鷹嘴似的鼻子,深陷的目眶,卻很好認。」

  許太平向祁京道:「祁兄可知道此人是誰麼?」

  祁京道:「恐怕是夜鷹倪陽吧!」

  許太平道:「兄弟也猜是他,這位丐幫長老居然親自出馬,到了北方,實在使人費解,以他的身手,擒走那車把式,自然不算是什麼難事。」

  他們向李初說了幾句客氣話,便策馬上路,李初等了好一陣,才掉轉頭向來路走去,快要轉出樹林,又見一個中年大漢,騎著一匹驢,驢背上掛著兩袋酒,緩緩轉入來。李初上前道:「老兄,這酒賣不賣?」

  那大漢不言語,也不停步,李初怒道:「不賣就拉倒,擺什麼架子?」

  那大漢這才停步道:「小弟是黃九,老兄呢?」

  李初轉回笑臉,道:「我是李初,煩你快快回報上去,那點子已被丐幫長老夜鷹倪陽擒走了。」

  他低聲把剛才的情形說出來,又道:「小弟竟不知那鬥雞眼就是赤練蛇祁京,幸而是許供奉在一邊,遞過暗號,表明身份,又點出祁京姓名,才沒有鬧事吃虧。」

  黃九道:「原來青龍會三當家許太平是咱們極樂教的供奉,好,小弟這就報上去。」

  兩下別過,各自上路,這兩個人走得不見之後,樹後轉出一人,竟是阿烈。他目下已恢復了原來面目,身穿皮袍,看來甚是風流儒雅,任何人也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剛才那個車把式。他舉步走去,一面忖道:「現在的正如我之所料,丐幫將被極樂教盯上,渾身都是麻煩無疑。最難得的是我也曉得許太平是極樂教中的供奉,以後可以從他身上,查出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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