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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不過他深心中,也知道現下是很好的機會。因為敵方的重要之人,目前被程真人之事,吸引全部注意,趁機逃走,成功之望,自是大得多。歐陽菁推推他,阿烈突然驚覺,忖道:「我也不能單單關顧程真人,卻把她的安危置之不理。唯一兩全之法,便是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後獨自回來,看個究竟。」

  此念一決,再不遲疑迅即向前鑽行。此時最麻煩的事,莫過於如何抱持歐陽菁了,由於必須把腰彎得很低,是以不能直著抱她。又因這秘道寬度不夠,亦不能橫抱。把她放在背上,則影響前進的動作,而且擔心秘道上面會碰傷了她。因此,只移前了六七尺,阿烈就覺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的身子已彎到某一限度,再彎低的話,重心不穩,非傾仆不可。他停下來,在她身邊說道:「怎麼辦呢?」

  歐陽菁被有力的雙臂摟得芳心搖蕩,身子發軟,這刻雙目緊閉,不理會他。阿烈又問了一聲,她才懶洋洋道:「你看著辦吧!」

  阿烈搖搖頭,心想這條秘道,好像特意設計成這等樣子,以便對付他一般。這當然是不可能之事,但他卻因此一念,忽然警覺不安,想道:「假如這是出入秘道,怎會如此矮窄?反而像是專門築造來給畜生通行一般,唔!這一定不大妥當,我須得小心在意才行。」

  他被迫無奈,只好用牙咬住她胸前的衣服,騰出一隻手支地,另一隻手盡量往後伸,抱住她雙腿。這種姿勢,便無法看見前面的情形,同時面龐嘴鼻等如埋在她胸前,陣陣幽香撲鼻使他酡然如醉。幸而總算解決了如何攜抱的問題,他們往前移了十餘尺,四下一片漆黑,忽然感到前路不通,歐陽菁的頭已碰了一下。阿烈趕緊把她放下,伸手去模,觸手冰冷堅硬,原來是一扇鋼門,封住去路。他摸了一陣,但覺四下沒有一絲縫隙,大為頹喪,輕輕道:「此路不通,咱們只好回轉去。」

  歐陽菁這時才道:「等一等,待我瞧瞧。」

  她以手代眼,摸了一下,隨即移到四周的牆壁上摸索,忽然道:「你扳一扳這根鐵桿看看。」

  阿烈甚為詫異,一面伸手摸到鐵桿,往上下試扳,一面道:「妳怎麼找到旁邊去呢?」

  歐陽菁道:「這等消息機關,還難不倒我。」

  阿烈扳下鐵桿,歐陽菁道:「鋼門已升起兩寸,你氣力夠大,就抬得起此門了。」

  他把指頭伸入門下的縫隙中,用力向上掀。那道鋼門果然緩緩升起。到了一尺左右,那邊射過來的光線,已把這一頭照的很明亮。阿烈伏在地上,向門內窺望,突然大吃一驚。原來那邊是一座獸檻,有兩隻金錢豹子,躺在對面角落,距這邊約有四丈。這座獸檻很大,從鐵柵望出去,外面是一座院落。高大的樹木,綠葉婆娑,打院牆外矗立,可見得牆外便是自由世界。若果不是這兩頭金錢豹子擋路,阿烈自然立刻出去了。現在他不敢妄動,因為他聽說過豹子是最凶惡的猛獸,比之獅、虎,猶有過之。他除了害怕豹子的兇猛之外,還有一大顧慮,那便是他眼下乃是和歐陽菁在一起。她連行動也須自己抱持,碰上豹子,自然是有死無生,為了她的安全,他更不敢冒險從獸檻闖出去,那兩隻金錢豹子,躺在那邊懶洋洋的,好像很疲憊似的。他瞧了一會,歐陽菁把嘴巴湊過來,低低問道:「你看見了什麼?」

  阿烈道:「是兩隻金錢豹子。」

  歐陽菁道:「你出去把它們弄死吧!」

  阿烈道:「聽說豹子兇得緊……」

  歐陽菁道:「你怕什麼?連刀刃也傷不了你,豹子算什麼?」

  阿烈想想也是,要知他有生以來,都在貧窮以及受欺忍氣的情況之中,因此心理上已慣於把自己當作很微小的人看待。再說這利刃不傷之事,還是這一兩天才發現的,並未習慣,所以不易記起來。

  他道:「那麼我自己出去,先撲殺這對猛獸,再來帶妳走。」

  歐陽菁感覺得出他有點畏懼,當下鼓勵他道:「你一定辦得成這件事,只要記著別讓豹子抓到眼睛就行了。」

  阿烈道:「我一定留意這一點。」

  歐陽菁道:「等一等,你最好把衣服都脫光,免得被豹子抓破,留下痕跡。」

  這個建議很有道理,阿烈便解開上衣,由於他一隻手須得托住那塊鐵板,所以動作很緩慢。當然他不會真的把上下衣服全部脫光,那樣子縱然歐陽菁不見怪,但光著屁股出去,總是很不好意思。因此他剩一條內短褲,便停止再脫了。歐陽菁伸手在他結實堅厚的背部撫摸著,說道:「你不要怕,那金錢豹子絕傷不了你!」

  她的纖手,給予他軟滑的感覺。當他深深感到她是這麼倚賴自己之時,頓時勇氣大增,熱血沸騰。他托起鐵門,一骨碌鑽了出去,緩緩放下鐵門,免得發出巨響,驚動了銷魂宮中的人。那兩隻豹子似乎沒有察覺有人進入獸檻中,仍然懶懶的躺著。阿烈站起來,向它們走去。走到距那兩豹只有兩丈左右,它們依然不動。阿烈忖道:「假如這兩頭豹子已經十分老邁,或者因其他緣故而不襲擊人類,則我便可以省許多氣力了。」

  念頭恰恰轉完,忽見其中一隻豹子,動彈一下。接著根本還沒有看清楚,這頭豹子已經凌空撲到面前,一陣腥風暗勁,已到面門。他謹記著歐陽菁所囑,生恐雙眼被豹爪抓瞎,忙不迭閉上雙眼,一面本能地揮拳擊去。「蓬」的一聲,他的拳頭果然擊中豹頭,可是面上和身上,都被豹爪抓著,一股衝力強大絕倫,撞得他幾乎站不住腳。阿烈這時自然而然搖晃一下身體,滑開豹爪,同時也消卸了此豹的強猛絕倫的衝力。他居然輕輕易易就辦到了,這使他突然有所感悟,忖道:「假如我一味仗著不怕刀刃和拳掌的特色,硬碰硬撞,則一旦碰到力大無窮之人,一拳把我打翻,也不是辦法。所以我必須能卸消對方打擊的力量才行……」

  念頭還未轉完,另一隻豹子已抓中他肚腹。但經他一扭一擺又滑脫豹爪,兼且化卸了那股勁猛衝力。他除了很欣幸自己能夠如願以償地化卸到身上的力道之外,還一並醒悟一件事,那便是豹子果然是至為兇狡厲害的猛獸,只看它們一直裝作懶洋洋躺著,而突然出擊時,動作之快,又賽如閃電,便可以知道了。他在短短的頃刻間,被豹子連抓帶咬,一共八九次之多。它們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委實使人心驚膽戰,尤其是這兩頭豹子皆是悶聲作戰的,只偶而在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咆哮,反而格外令人覺得可怕。他雙目半睜不閉,可不敢完全睜大,因為這兩豹的攻擊動作,實在太快了。

  轉瞬間,他又被咬抓了數下,然後不知如何,他瞥見一團錦光,和著腥風撞入懷中,登時跨步撈抱,把一頭豹子抱個結實。然而他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弄得死牠,由於豹子掙扎得極為激烈,使他本能地往地上一倒,用身體壓住牠。他揪住那豹子一隻耳朵,將牠的口鼻往地上猛按,過了一陣,這隻豹子已經不會動彈了。原來他的手力雄渾之極,竟硬生生壓斷了那豹子的頸骨,同時使它口鼻埋在沙土中,活活悶死。

  剩下的一隻,已躲到角落那邊。阿烈跳起身,但覺勇氣大振,心中有恃無恐,大步走過去。假如他不是如此專注,一定會發現他自己眼下已經是全身赤裸,一絲不掛的情狀了。原來早先那隻豹子掙抓之時,把身上的內褲抓掉。那隻金錢豹直向退,一直縮到角落,已是退無可退。阿烈腦中泛起那句「困獸之鬥」的成語,心想:如若這刻走開,這頭豹子會不會還敢來襲?此念一生,便停下腳步,但見那頭金錢豹子兇威全失,垂頭曳尾,好像是嚇破膽的喪家之犬一般。阿烈點點頭,回身欲行,猛然間後腦被利爪猛可擊中。他的身子向前一傾,卻借勢曲肘向後疾頂。「砰」的一聲,那頭豹子已經飛開數尺,跌在地上。他怒氣勃勃的轉身撲去,一下子撈住它的尾巴,使勁一提,蕩將起來,像打稻子一般向地面猛摜。他覺得並不困難,掄著百多斤重的豹子,毫不吃力。

  這樣子連摜了四五下,蓬蓬之聲不絕於耳。停下一看,這頭豹子已經身軟如泥,氣絕弊命了。阿烈隨即記起必須盡快逃出去此地,當即向鐵門奔去,小心地托起來,另一隻手把歐陽菁揪出來。她替他抱著衣物,勉強站立。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她把阿烈全身看得清清楚楚,登時玉面通紅,啐了一口,低下頭去。然而她絕對想不到低頭反而不妥當,到她發現現便又趕快背轉身子。阿烈伸手一拉她。道:「妳如果還走不動,我抱妳出去。」

  歐陽菁搖搖頭道:「唉!你好像一個野獸人一般,大概平時不穿衣服慣了的。」

  阿烈低頭一看,自己也羞得直紅臉,趕緊拿過衣服,迅即穿上。等他穿好,歐陽菁才回頭四望,見了那兩頭豹子,不禁輕輕呀了一聲,道:「竟是金錢豹子?這是頂厲害的一種了,我就算武功猶在,也未必敢鬥它們呢!」

  阿烈道:「以後再慢慢談不遲,現在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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