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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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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翠嵐道:「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本派和丐幫當初就是為了此寶而結下血仇。直到三十年前,此寶才落在丐幫手中。此後的三十年間,我們先後有兩個高手前往報仇和奪回師門之寶,一個不知下落,一個活著回來,情形正如早先說過的那般悲慘。」 阿烈至此,已大致了解其中的內幕,心想:那「誅心妙劍」最初一定是丐幫之物,被魔女劍派奪為己有。然後在三十年前,又被丐幫搶了回去這兩派的是非恩怨,誰也無法下評語了。他突然吃了一驚,瞠目望著她,道:「馮姑娘,妳不會前往江南報仇取寶吧?」 馮翠嵐歇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你是真的關心我,所以我不必騙你,我便是被選中的人,這兩個月來,我拼命修習本門上乘劍法,為的就是這個艱難任務,如果我不是被選中,早就被我爹作主嫁出去了。」 阿烈搖頭道:「唉!這個任務如此艱難,妳還是別去的好,或者找別人替妳去辦。」 馮翠嵐道:「不行,此事一則是本派秘密行動。二則極為危險,動輒有喪命之慮,別人誰肯為我賣命?」 阿烈道:「聽妳的口氣,似乎丐幫現在勢力極為強大,妳何不等他們衰落之時,始行動手?」 馮翠嵐搖搖頭,道:「要等丐幫衰落,只怕比守株待兔還要無望,我已再三考慮過,第一步我先設法刺殺丐幫幫主陸鳴宇,丐幫失去這個領袖,不管還有多少長者高手,也頓時衰落。第二步,我才全力奪回失寶。第三步,我將仗那誅心妙劍,殺死丐幫最著名的四大長老,以及分布各地的年青有為的高手,這樣方能使丐幫永無翻身之日。」 她面色突然一沉,冷冷道:「我這番話,你絕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如果江湖上有人知道,我便唯你是問。」 阿烈道:「馮姑娘,你不必擔心。假如我洩漏了妳的秘密,將會對妳有害的話,就算拿刀架住我脖子上,我也不會說的。」 他沒有掩飾內心的不悅,似乎責怪馮翠嵐如何能懷疑起他來?這等表現,較之千言萬語更有說服之力,馮翠嵐頓時深信不疑,歉然道:「我並不是認為你會害我,而是怕你不知此事對我安危的重要性,因而一時口疏講了出去,我若不信你,何必告訴你呢!」 阿烈這才恢復欣慰之色,問道:「妳可知道丐幫的老巢所在麼?」 馮翠嵐道:「他們公開的總壇是在金陵,但其實另有秘密巢穴,不過也是常常遷移,最近我們得到的線報,指出是在蕪湖。」 阿烈道:「妳大概什麼時候動身前往江南?」 馮翠嵐道:「我的行動你最好不要知道。」 阿烈道:「妳不相信我麼?」 馮翠嵐道:「不是不信,而是對我有害無益,我即使完全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阿烈道:「也許我會到江南去,假使正碰上妳在那邊行動,我或者可以替妳跑腿出力。」 馮翠嵐訝道:「你會到江南去?」 阿烈道:「目前看來雖然沒有這個可能,但世事難測,天知道我會不會流浪到江南去?」 馮翠嵐道:「這話有點道理,可惜我也不知道幾時開始行動,我還須修習劍術,最快也要三四個月,才可動身。」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可是想出去走走?」 阿烈點點頭,道:「我現在雖是不比從前一樣的瘦弱無力,但仍然要訪求名師才行,好在連妳也認不出我,別人更不必說了。」 馮翠嵐道:「我修習的劍術,必須是元陰之質才行,所以不能幫忙你,你出去訪求名師。也是對的,不過你切記江湖上人心詭詐,尤其是武林中人,氣量狹窄,本門的絕技,豈肯輕易傳與別人?一個不好,人家還以為你是別的家派之人,特地偷他的絕藝,動輒有殺身之禍!所以你定須小心在意才行。」 她想了一想,又道:「啊!對了,我爹有幾件皮袍,你大概合身,可以揀一件穿上。以免人家一看你這麼冷的天氣,都不在乎,自然十分注意。」 她起身奔了出去,阿烈獨自危坐以待,心想等她回來,定要把「琅琊丹經」之事告訴她才行。過了一陣,馮翠嵐拿了一件皮袍進來,看他穿上,頓時變成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迥非昔日的羸弱小童了。阿烈起身把所有合穿的衣服,都包起來。然後指著牆角那口木箱,說道:「這箱子當中……」 話方出口,突然不知何處的角落中,傳來兩下鈴聲。馮翠嵐面色一變,跳了起身,說道:「這是告警鈴聲,表示有厲害人物侵入,我們須得分頭離開此地,以後我們永遠不可回到此地。」 阿烈心頭大為緊張,眼見馮翠嵐拉開那具高櫥,後面出現一道門戶。她回頭道:「我們進去之後,裡面有兩條路,定可脫出來的人的包圍困外。」 她說話之時,已跨了入去。阿烈連忙問道:「那麼以後到那裡找l妳?」 馮翠嵐回身探手,抓住他手腕,用力拉他跨入秘門。然後把高櫥拉回原處,堵住這道暗門。她一轉身,拾好撞入阿烈懷中。阿烈趕快把她抱住,又問道:「我們在那裡見面?」 她沒有回答,軟軟的靠在他身上。阿烈初時沒有怎樣,心中一片空白。然而她頭髮和身上的香氣,鑽入他鼻孔中,使他忽然間記起她是個美貌少女。頓時產生一種對異性的自然反應。他心旌搖搖,不知不覺把她抱得更緊些。馮翠嵐的嘴唇,忽然湊了上來。阿烈似懂非懂的吻在她唇上,心中迷迷糊糊,也不知是何滋味。馮翠嵐掙脫出來,輕輕道:「快走!這道暗門很快就會被他們找到了。」 她拉住他,在黑暗中走去。大約走了兩丈,便是石級,一共有十多級,顯然已是在地面之下。她停下腳步,伸手撫摸他的面龐,輕輕道:「你向左走,出口是一個廢園。你從西北角的牆頭翻過去,出巷就是街道了。」 阿烈感到她纖細的手指和滑嫩的手掌,在自己面頰上移動,甚是舒服。除了無限柔情之外,還有母親般的慈愛。這使他十分感動,差一點就掉下淚來。只聽馮翠嵐輕輕道:「我既已被人跟蹤,出去之後,便須設法躲起來,你很難找得到我,但你不妨記著,如果你見到一個三角形,裡面有一把小劍的圖形,那就是我的標記。劍尖所指的右方,便是我藏身之處了。但你千萬別找我,只須在底下劃個十字,我就知道。晚上你可是那兒等我。」 阿烈記在心中,馮翠嵐又道:「我好像還有很多話要告訴你,但已沒有時間了,快走吧!」 她推阿烈向左方走去,阿烈說聲再見,使大步行去。馮翠嵐略略等了一下,才往右走。她才走了七八步,忽然哎了一聲,忖道:「糟了!我忘記吩咐他,不要探視他母親的墓,那兒一定有人在潛伺守候……」 但這時阿烈已迅快奔出老遠,不久,已出了廢園,而置身街上。他看看了懷中的包袱,突然想起沒有帶走木箱,也沒有把那琅琊丹經告訴馮翠嵐。他並沒有如何後悔,只搖搖頭,就拋開此事,放步走去。目下他已不是幾個月前的窮苦孩子可比了,尤其是在出門的經驗上,現在已經相當老練。他雇了一輛大車,講妥到潼關。在車子上,他默然尋思今後的行止,想來想去,唯有遠走高飛,一面訪求名師。這一去不知何時才回到北方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母親墓前拜別之舉。初步的計劃,想到拜墓為止。他拋開其他思緒,拿出囊中的書本,翻閱起來。要知這幾個月來,他雖然已依照那金丹神功秘笈,修練到有「真氣」護體的地步。 但他大惑不解的是秘笈中說他若是已到了這等境界不但寒暑不侵,連刀劍亦不能傷他才對。可是事實上他一直被懷中那口匕首刺破皮肉,那一股真氣,似是不生作用。所以他把有關這一段文字,細加參研。雖然他早已把這一段背得爛熟,但由於事實上的相左,使他不得不取書翻看。車子相當的顛簸,若是尋常的人,實在很難專心閱讀。如若勉強看書,非頭昏腦脹不可。 阿烈開頭之時,也覺得不大舒服。但不須多久,他雙手自然而然就以極輕微的動作,抵消了陣陣的顛簸震動。這原理和車子底下避震的彈簧一樣,他卻不曉得,所以覺很奇怪,開始注意雙手的動作。他很快發覺自己全身感覺靈敏無比,車子才一動,他的肘便會移動,化卸去這股外來的力量,使手中的書本保持穩定。他看了一會手的動作,心中隱隱若有所悟,但用心去想時,又捕捉不住這一絲飄忽的靈感。所以後來他放棄追想,心思回到秘笈上,他逐個字咀嚼,一面回想練功時的情形,發現每一個步驟經過以及所有的現象和感覺,都十分正確無比,照道理說,他此刻就應該刀槍不傷才是,但何以又不能抵抗那把匕首的侵襲呢?這個疑問老是得不到解答,若說是這本秘笈根本騙人,則應當完全不靈才對,如何又能達到丹田發出真氣,以及寒暑不侵的境界?他尋思了許久,直到中午打尖之後,仍然找不出一點頭緒。 這使他大為著急,因為他從馮翠嵐那兒得到的教訓是:他雖然力大身輕,迥異常人,可是碰到武功高強之士,卻非吃虧不可。因此他當務之急,就是先使自己刀槍不入,至少可減除死於非命之憂。至於招數功夫,他慢慢尋訪到名師。才修習不遲。因此他不屈不撓地研究苦思,想找出自己究竟那一點不對,所以沒有法子達到刀槍不入的境界。一個時辰之後,他暫時放棄苦思,閉目調息,用起功來。直到大車停歇,他才睜開雙眼。車把式在外面告訴他已到了站頭,須得在此投宿一宵。他正要下車,忽然聽到一陣低微語聲。其中一個蒼老口音道:「老周,那客官打西安來的,是也不是?」 老周道:「是呀,怎麼啦?」 阿烈聽出答話的老周,正是車把式。當下大為警惕,便不立刻下車,更加注意地凝神聽去。蒼老的口音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有多大歲數?幹什麼的?」 老周道:「你問這個幹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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