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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祁京道:「不錯,試問你們今日這等情勢,假如我不開口,你們雙方難道就能善罷干休不成?因此我只須靜坐不動,遲早也看得見你們進一步火拼,何須出言挑撥?」

  這番道理,簡直是無懈可擊。洪雲外號雖是稱為賽劉溫,聞言也不禁瞠目結舌,無法反駁。舖子內除了叮噹的臼聲之外。無人言語。過了一陣,屏後之人說道:「不管奇先生有何道理,但你這次突然介入此事中,用心叵測,卻是無可置疑之事,洪大當家認為如何?」

  祁京曉得屏後之人,乃是出言試探聯盟的可能性。只要洪雲一表示願意,這兩路人馬,便將合力對付自己了。他心中想道:「我雖不怕他們,但目下帶了阿烈這個小孩,如若保護不周,有了差池,如何向其他六大門派之人交代?」

  念頭一轉,便不待洪雲開口,高聲說道:「鐵鞋幫的聲名,響震江湖,兄弟早已曉得。但另一方面究竟是什麼人,兄弟至今尚無所知,因此之故,我很想看個水落石出,這才介入這場恩怨是非之中……」

  屏後之人接口道:「假如奇先生對今日之事,全無所知,也全無關係的話,何不就此退出,免得我們雙方都心存顧忌,不能放手去做。」

  祁京想道:「此人應答迅速,心思縝密,看來才智閱歷更在洪雲之上。」

  他因而更感興趣,那裡肯就此退出。當下向洪雲眨一眨眼睛,應道:「假如洪大當家也作此想,兄弟當真遵命離開。」

  洪雲沉吟了一下,才道:「奇兄還是離開的好!」

  他居然沒有如祁京所料,出言慰留,引為臂助。這一點使祁京恍然大悟,曉得洪雲實是才智過人,一點不在屏後對方之下。這樣說來,他面對的竟是兩個擁有相當實力,而又詭譎多謀之人了。但他說了的話,自然不能不算數。當下說道:「好吧,兄弟取了藥之後,立時離開。」

  屏後之人道:「奇先生如此賞面,這幾帖藥小店當得奉送,分文不取。假如小店今日不被鐵鞋幫夷為平地,歡迎奇先生有機會路過之時,再駕臨一敘。」

  洪雲嘿嘿冷笑一聲,道:「你叫伙計們手腳快一點,奇兄可以早點動身上路……」

  屏後之人道:「小店開設了幾十年,憑的是貨真價實,招來生意。不論今日情勢如何,仍然不可偷工減料,誤了人家的大事!洪大當家少安勿躁,這幾帖藥早晚能弄妥。」

  外面忽然傳來車馬之聲,陳逵頓時面露喜色,碰了洪雲一下。洪雲卻露出遲疑之色,眉頭皺起。耳聽那陣車輪馬蹄之聲,已來到切近,突然回頭吩咐道:「傳我的話,教他們在外邊等一會。」

  馬車駛到店門外停住,此外尚有五騎護送。祁京何等精明老練,一看這馬車簾子密垂,而那押車的五騎之中,另外有兩匹鞍韉俱備的健馬,便想道:「這空著的兩匹馬,既是一併帶來,可知是他們同伙的坐騎,那麼這兩個人到了何處?當然都是在馬車上,一個權充把式,一個躲在車子這內。由此可知道這輛車子,決計不是鐵鞋幫的。」

  他以豐富的經驗,過人的才智,一眼之間,便看出了這許多道理,實在是極為難得。不過他卻無從猜測車中的情形,只能臆測車內大概裝載著什麼物事,與今日的局勢,大有關係。此外,他已明白鐵鞋幫早先為何不立刻發動攻勢,卻先後差遣兩人前去窺看,其用意敢情是拖延時間,以便等候這輛馬車抵達。一個掌櫃說道:「奇先生,藥都包好了。」

  聲音發顫,顯然驚懼萬分。祁京道:「一共多少錢?」

  那掌櫃道:「敝東家說過奉送,小人不敢取分文。」

  祁京道:「豈有此理,不收錢的話,我就不拿藥了。」

  屋內之人道:「李掌櫃,你可斟酌收一點吧!」

  祁京大奇,忖道:「這輛馬車抵達之前,陳逵面露喜色,屋內這老傢伙難道沒看見?當然不可能沒有看見,所以應該知道這輛馬車,必定對鐵鞋幫很有幫助。在這等情形之下,屋內之人,自應想法子拖延時間,籌思應付之計才是!何以他還在無意中流露出想我快快離開之心?」

  他但覺今日這件事,許多地方與普通江湖仇殺的情況不同。而雙方的首腦人物,也不比等閒之士。這就使他生出極大的興趣,很希望看個水落石出。李掌櫃應一聲「是」,便向祁京道:「那麼這些藥就算五錢銀子吧!」

  祁京道:「這價錢太便宜了吧?」

  李掌櫃陪笑道:「蒙先生光顧小店,自然得比別人便宜些。」

  祁京面孔一板,道:「胡鬧,我豈是貪便宜之人,你老老實實的再算算價錢。」

  要掌櫃忙道:「那麼先生就賞一兩吧!」

  祁京道:「更不像話,我的錢又不是撿來的,那能隨便賞你?你給我逐味計算,多要了不行,少要更不行。」

  李掌櫃一望那十幾大包的藥。每一包裡面,又有許多小包,如是每一味計算,須得費時甚久,不覺呆了,但他還是拿過算盤,劈劈啪啪的打起來。洪雲一看祁京那裡肯走,心想:「好在我另有手段,且不管此人的閒事,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就是。」

  當下大聲道:「馮老匹夫,你搶去本幫那件物事,還是不還?咱們一言立決。」

  屏內之人淡淡道:「還便如何,不還又如何?」

  洪雲冷笑道:「若是歸還本幫,江湖上總有人得知此事,曉得我鐵鞋幫掙回面子,咱們的梁子從此一筆勾銷。」

  屋內之人道:「可是包括今日傷死的兩人在內?」

  洪雲沉吟一下,才道:「好,就這麼說。」

  屋內之人道:「假如不還呢?」

  洪雲眼中射出怒光道:「那還用說,咱們便放手一拼就是。」

  屋內的人道:「這條道路不算寬敞,有了貴幫出沒,我就不好混了。因此,我們還是放手拼上一次,強存弱亡,倒也乾脆痛快。」

  洪雲道:「既然如此,老馮你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祁京微微一笑,道:「原來此店是毒藥暗器名家攝魂砂馮通兄所開的,兄弟失敬的很,竟然誤捋虎鬚……」

  他口氣突然變得很謙恭,生似知道惹不起那攝魂砂馮通,所以趕緊放軟了態度,以便下台。要知在北方武林中,馮通乃是相當著名的獨行大盜。只是一直無人查得出他的居處,鐵鞋幫居然能找上門來,這一手也是教人喝采的傑作。洪雲只瞪了祁京一眼,並不向他發作,便已回頭大喝道:「老三進來!」

  馬車的簾子倏然掀起,一個年輕英俊的人,抱著一個長條包伏,迅快入店。這個年輕人雙目閃出陰毒兇狠的光芒,在肩斜佩一張金色的彈弓,腰插短劍。祁京看了他這等裝束,知道是鐵鞋幫三雄的末一個,姓徐名敏,外號金弓三郎,乃是有名的美男子。他瞥視祁京一眼,想是已聽取了手下報告,所以並不多問,逕向洪雲道:「小弟幸不辱命。」

  洪雲高聲道:「你幹得好,情形如何?」

  金弓三郎徐敏傲然道:「小弟以彈丸遙擊,閉住她的穴道,順利得手。」

  洪雲道:「老馮,你可想看看這包袱內之人是誰麼?」

  屏內的馮通道:「誰呀!」

  洪雲扯下包袱的上半部,赫然露出一顆人頭,雲髮蓬鬆,竟是個女子。年紀約在二十左右,雖是閉著雙眼,但仍然明艷動人得很。馮通緩緩說道:「我用不著看,也知道是個女孩子,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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