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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她話未說完,已皺起了眉頭,顯然心中大感迷惑,又道:「然則查家為何又被七大門派所毀?假如化血真經竟是如此神奇,查家主人應該能突圍逃走啊!」

  阿烈道:「如果七大門派的人馬太多:查家寡不敵眾,也不稀奇。」

  歐陽菁說:「你懂個屁,查家主人如若武功卓絕一代,他縱然不能擊退強敵,但突圍逃走的話,形勢又大不相同,自應逃得一命才對。」

  阿烈心想:「妳罵我不懂也沒相干,反正妳自己也懂不了。」

  不過他可不敢哂笑她。因為她雖是有點小性子,但對自己實在是挺好的。何況她又長得這麼美麗,瓜子型的白嫩臉蛋上,嵌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宛如兩顆寶石,這兩個理由,足以使他絕對不願傷她的自尊心。歐陽菁沉吟一下,回到早先的話題上,道:「你得知道,明師最是難求,就算你曉得那是明師,求到他門上,他也未必肯收。你想想看,像你這種全無根基之人,一切要從頭學起,是何等艱苦之事,他怎知你有沒有毅力恆心?又怎知你有沒有練武的天資?所以即使他心中已願意收你為徒,也一定多方試驗,正如黃石公在圯橋要張良拾履那樣,換了別的人,老早就大怒而去了。」

  她這番說話,在阿烈心中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大有終身不忘之概。

  歐陽菁催促阿烈動身,阿烈道:「這件事我得跟我娘商量商量。」

  歐陽菁心中不悅,想道:「我費了許多苦心氣力,才替你們安排好這條出路,你們理應感激不盡,立刻就走才對,還商量什麼?」

  但她卻沒有作聲,目送阿烈奔入房內。片刻間,只聽阿烈慘叫一聲,接著傳出來「咕咚」倒地之聲。歐陽菁這一驚非同小可,刷地躍入房內,放目一瞥,但見窗戶洞開,阿烈躺在床前的地上。床上的查氏,雙目緊閉,雖是在燈光之下,仍然看得出籠罩著一層死氣。歐陽菁奔過去,探手一摸,那查氏猶有餘溫,但脈搏已停,呼吸全無,業已氣絕斃命。不過卻可知道她的被害,只是剛剛發生之事。歐陽菁回手一摸地上的阿烈,頓時透了一口大氣,敢情他未曾遇害,想是因為發覺母親已死,是以悲痛震驚得昏死過去。她在阿烈胸口穴道上連拍三掌,阿烈身子一震,睜開雙眼,隨即記起了母親遇害之事,登時哇的一聲哭起來。歐陽菁一把抓住他的肩胛,五指有如鋼鉗一般,夾得阿烈痛極。她沉聲道:「別亂動這房內的東西,或者還可以查出線索,聽見了沒有?」

  阿烈含淚點頭,她才鬆了手,又道:「等到你查出兇手,報了此仇之後,才慟哭不遲,對不對?」

  阿烈又點點頭。歐陽菁道:「我到屋頂上叫人四下查一查,你不必害怕,我就在屋頂上。」

  阿烈道:「師父妳去吧!」

  歐陽菁從後窗躍出,阿烈定睛向母親望去,但見她神態安詳,沒有一點痛苦的神色,反而生像正在熟睡。然而阿烈卻知道她這一覺永遠不會回醒,她從此離開了他,再也不會跟他說話,自然更不會燒飯給他吃,替他縫補衣服等等。阿烈覺得自己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她怎捨得丟下自己,永遠的離他而去呢?他們母子相依為命,她離開了這裡,卻又往何處去了?他不知不覺伸手去摸母親的臉龐,微覺冰冷,但跟平時也沒有什麼兩樣。

  屋頂上傳來歐陽菁的叫聲,一忽兒,大門有人應道:「什麼事?」

  聲音甚是蒼老。歐陽菁道:「四叔。你有沒有見到夜行人?」

  四叔道:「我一直坐在車上,沒有看到可疑跡象,怎麼啦?莫非發生了事故?」

  歐陽菁道:「我和阿烈講話時,有人潛入房內,殺死了他的母親,你快查看一下,那兇手或者還在附近。」

  她跟著便回到房中。見到阿烈伸手撫摸他母親的面頰,猛可一怔,但覺這景象極為淒涼悲慘,不由得湧出了同情之淚。阿烈反倒沒有哭,抬頭望了她一眼,退開兩步,便又沉思地望住床上那失去生命的軀體。歐陽菁揩去淚珠,道:「阿烈,我有幾句很重要的話跟你說。」

  阿烈咬緊牙跟,轉眼向她望去。歐陽菁道:「你這刻雖是很悲傷,但卻不是痛哭流淚的時候。你得趕快跑,以免又被兇手加害。」

  阿烈沉吟了一下,道:「兇手還會再來麼?」

  歐陽菁道:「當然會啦,他一定要斬草除根,方能安心。」

  阿烈道:「那麼我絕不跑,等他再來,我跟他拼命。」

  他走到屋角,打開那個破箱子,竟找出一口七八寸長的連鞘的匕首,揣在懷中。又道:「我拿這小刀刺死他。」

  歐陽菁皺眉道:「不行,這匕首太短了。」

  阿烈道:「行,這刀子鋒利得很,穿上皮袍也可以扎穿,我娘一向不許我動它。」

  歐陽菁搖搖頭,道:「你聽我說,這刀子雖是鋒快,但那兇手精通武功,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這樣吧!你做餌把兇手引來,我幫你殺死他。」

  阿烈心中十分感激,但他覺察出其中的危險,所以搖頭道:「假如那兇手很厲害,豈不是連累了你?」

  歐陽菁道:「我還可以叫四叔幫忙,他的武功高強,在武林中已經很少人能打得過他的了……」

  阿烈垂下頭,暗想心事。過了一會,一個青衣老者無聲無息地飄入房內,阿烈瞥見人影,頓時跳了起身。卻聽歐陽菁道:「四叔,外面怎麼樣?」

  青衣老者道:「毫無異狀。」

  他以銳利的目光,掃視房內一匝,掠過阿烈之時,毫不停頓。然後說道:「菁姐兒,咱們回家吧!」

  歐陽菁一愣,道:「什麼?回家去?把他丟下不管麼?」

  青衣老者面色冷漠如常,道:「咱們和他非親非故,如何管得?如若菁姐兒念在相識份上,不能完全置之不理,那就送他點錢財,已是仁至義盡,決計沒有人會說妳不是。」

  歐陽菁道:「他是我的徒弟。」

  話未說完,青衣老者已插口道:「妳若是收了一個徒弟回家,老爺一定不答應,妳想想看是也不是?」

  歐陽菁道:「那我不告訴爹爹,豈不是沒事啦?」

  青衣老者道:「這等事妳敢瞞住老爺麼?」

  歐陽菁顯然很怕父親,頓時現出為難之色。阿烈突然道:「妳回去吧,不要管我!」

  歐陽菁沉吟一下,道:「我們如果走了,那兇手一定立刻就出現。」

  阿烈道:「我說過我不怕。」

  歐陽菁轉眼向那青衣老者道:「我們詐作離開,暗中躲起來,定可拿住兇手,假如他敢再來向阿烈下手的話。」

  青衣老者淡淡道:「假如那兇手早一步加害了這孩子,咱們就算拿住兇手,也是沒用。再說咱們憑什麼要招惹這種麻煩呢?老爺如果得知,一定十分生氣。」

  歐陽菁跺腳道:「那麼我們讓那兇手殺死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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