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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白沙道人響亮的聲音傳入死門之內,道:「有勞四位師叔大顯神通,現下那『鬼火毒蛛』就在門前,須得提防牠忽然噴出鬼火傷人。」

  他說話時雙目一刻不離那隻毒蛛,接著道:「白霞師弟可曾見到任何異朕?」

  白霞道人到此時才轉眼在巨蛛後面各處查視,道:「裏面只有一道石橋,橋身甚窄,鬼火毒蛛盤蹲在橋頭,後面沒有人影,四下毫無異狀。」

  白沙道人「唔」了一聲道:「這就是了,先師遺書之中,說及這死門之內,囚禁著宇內五毒之王『鬼火毒蛛』,此是昔年本門少陽祖師一本慈悲憫世之心,深信這『鬼火毒蛛』氣候一成,便為禍宇內,是以設下『九宮秘符』,困住此蛛,直至如今,本座方知這秘符入口處為何如此狹窄,原來是嚴加防範,盡力封閉這鬼火毒蛛的出路!想來那些誤入此地之人,早就喪生巨蛛爪下了!」

  他說到這裏,話聲忽止,只見那頭鬼火毒蛛利爪一伸,從門縫裏伸出去,疾抓白沙道人。

  死門外除了當中的白沙白霞兩人之外,尚有四名老道士,這時每邊兩個,各自伸手頂住一扇巨石上的直桿,硬是將兩扇石門推開五六寸寬的一道縫隙。這原是武當派傳下的法門,如此則可以查看死門之內的動靜,而又不致觸動機關。這時那四名老道人忽然一齊放手,兩扇重逾萬斤的巨大石門迅快合攏,一下子夾住巨蛛利爪,大約有兩尺左右突出死門之外。

  四名老道人動作快極,其中一個在背上扯下一幅紅色閃光似布非布的軟物,揚手罩在毒蛛那截長爪之上。另外三人一擁而上,或推或拉,將那截利爪硬生生扳向一側,那個抖出紅布的老道人這時又取出一條幼細的鋼鏈,套在爪尖處收緊,另一端繫在門上直杆,繃得極緊。那鬼火毒蛛剛好是伸出了一節在門外,這時齊關節處屈曲,緊緊繃住。這麼一來,牠要縮回利爪,首先得伸直這一節爪尖,然後才能從夾緊的門縫中硬拔出來。可是爪尖屈曲之後,單是用彈起之力要繃斷那條鋼鏈,談何容易。一來那鋼鏈是特製對付牠之物,二來勢子不對,有力難施,因此那巨蛛口中空自怪嘶連聲,眾爪亂舞,看來用力甚急,卻無法拔出被繃緊夾住的利爪。

  那些道人們早就用白布包住鼻嘴,退開老遠。這些道人們包住嘴鼻的白布上,早已用獨門解藥敷透,可以隔濾空氣中的毒氣。

  那巨蛛掙扎了好久,便停下休息,單雲仙在裏面見牠屁股尖一撅一撅地動個不停,噴出許多五彩黏液,見風卻化為黏力絕強堅韌無比的蛛絲。

  死門外面的道人們都流露出緊張的神情,其中一個老道人取出個小小銅鼎,晃火摺點亮鼎內屑末,登時冒出一縷青烟,香氣瀰漫。老道人運一口氣,輕輕向那一縷青烟吹去,只見那一縷青烟筆直向門縫中透入去,那隻鬼火毒蛛掙扎不已,似乎十分畏懼這一縷青烟。片刻間青烟越發透入得濃厚,門外的老道人迅速解開鋼鏈,順手已把那塊紅布取回。

  鬼火毒蛛嘶的一叫,利爪硬從門縫收回,接著迅快異常地眾爪並用,爬上室頂一角,遠遠避開那縷青烟。

  死門「吱」地一響,忽又緩緩開啟,露出一道尋尺寬的縫隙。

  白沙道人先探頭入內,接著側身閃入,站在石橋之上,緊接著白霞道人閃入,兩人四下觀看,白霞道人駭然道:「好厲害!連衣服碎片都不見,想來不是沉沒在寒潭底下,就是被那毒蛛通通吃了……」白沙道人素來聽信這個師弟之言,當下點點頭。

  白霞道人接著又道:「對面牆上還有個洞穴,不過用不著瞧了。」

  白沙道人眉頭一皺,道:「不行,事關重要,非看個水落石出不可!要是他們躲在裏面……」

  單雲仙聽得清清楚楚,忖道:「我們躲在這兒又怎樣?最多把我們殺死了……」忽又想到如果他們入來搜索,勢必驚擾趙岳及雲和老禪師二人,不禁失色,徬徨無計。

  只聽白霞道人接口道:「師兄請看那洞口,現下還有蛛網封住,別人不知底細,猶有可說。但我們深知這蛛絲不同凡物,任是武功至強之人,黏上了也跑不掉!除非是利用這寒潭之水,但若是他們黏在網上,怎生能吸取潭水應用?再說他們先就無法飛渡。」

  白沙道長點點頭,忽地黯然一歎,道:「愚兄心中之悔恨,莫可言宣,罷了,罷了……」當下兩人退出死門之外,那四個老道人撐得面紅耳赤,此時都鬆口氣,齊齊放手,死門「砰」地合上。

  白沙道長面上神色十分沉重,道:「他們想是已遭毒蛛殺害,唉,貧道鑄下這個大錯,豈能忝顏再當掌門之位,現下貧道在本門四老面前引咎辭此重任,並領受應得罪責!」

  這時白霞可不敢哼氣,那四位老道人肅然默言,過了一陣,其中一個開口道:「善哉,善哉,此事容有不周之處,而且日後如何向東海派及天下武林同道交代,還得籌思善法。但掌門人當時乃是秉承前任掌門人嚴諭,拒他們入觀,接著他們誤闖本派禁地,也是理該擒回觀中交與前代掌門發落。他們抗拒不從,為保本派令譽,自然要以全力交鋒對付。而他們自投秘符死門之內,咎不在我,掌門人何須自責過甚,再說前任掌門仙逝才數日,目下又換掌門,在外人看來,豈不暗嗤我武當一派將此等重大之事,視同兒戲?」

  另一個老道人開口道:「紫鏡大師兄之言極是有理,掌門人務須以門戶為重,眼下強敵環伺,本門劫難方興未艾,東海派趙施主及單姑娘之事可俟異日再談,目前先商討應付強敵之策方是!」

  原來這武當四老輩份甚尊,屬紫字輩,乃是前代掌門白木現任掌門白沙的師伯,稱為武當「鏡花水月」四老。他們平素不管觀中之事,除了像最近發生的幾件大事之外,掌門人可不敢等閒驚動他們。現下四老如此主張,白沙道長也就打消了辭脫掌門之意。

  白霞道人卻未免有點失望,當下靜聆眾人計議。

  這時單雲仙已經鬆口氣,回到洞內。以後一直都沒有外擾,到了第三日中午,趙岳首先功行圓滿,只見他神采飛揚,眸子中蘊藏著隱隱精光,比之昔日那種雄姿駿發,似乎尤有過之。

  兩人談了一會,單雲仙將武當道人進來之事說出,趙岳道:「可惜我們不曉得他們用甚麼藥物竟可以驅開毒蛛,古人所謂物性相剋,果是不假,連那麼凶毒的巨蛛居然也有藥物可治。」

  單雲仙道:「看來武當派的人竟是要殺死我們才甘心,不然的話,他們焉會冒這麼大的險,進來查探?」原來白沙道長悔恨誤害他們的話,因是在死門之外說的,其時死門已閉,所以她沒有聽見。

  趙岳尋思了一會,低歎一聲,道:「大概是這等存心,其實我們已陷入這等死門絕地,他們還何須不放心,定要趕盡殺絕?」

  正在談論時,忽然一聲龍吟似的長嘯,震得兩人耳鼓震鳴。接著這陣龍吟似的聲音道:「武當能夠成為四大劍派之首,那歷代祖師確實具天人之姿,菩薩心腸,無怪能領袖四大劍派。可惜近幾代已沒有出類拔萃之士,像他們這等趕盡殺絕的存心,恐怕還得衰微下去!」

  趙岳喜道:「大師法體已經痊可了!」

  單雲仙牽住他的手,奔入屏風之內,只見雲和老禪師振衣下床,舉動之間微顯呆滯。但那只是枯坐了二十年雙腿未能立即適應而已!他慈眉高聳,在地上緩緩走了一圈,喜不自勝,又仰天長笑。

  不久,他就恢復了莊嚴神態,坐回床上,道:「現下我們可以商議出困之法了!」

  趙岳聽了心中疑惑,忖道:「莫非他心中過於高興,所以說出這等欠慮之言。」

  單雲仙卻接口道:「大師胸中必有妙策,晚輩等洗耳恭聽!」

  雲和老禪師微微一笑,道:「這也算不得甚麼妙策,如若沒有趙少俠的話,還是不行!」

  趙岳一聽他敢情真有脫身出困之計,不禁暗暗佩服單雲仙的料事如神,忙道:「大師有何差遣,便請吩咐!」

  老和尚道:「你是童身煉功,至如今玄關秘鎖已通,並已上窺敝派達摩神功及武當的九轉玄功心法,功力之深,遇合之奇,千百年來宇內無雙,這也不必多提,單說以你此刻的功力造詣,只要得悉敝派『縮骨神通』要訣,便可立即如法施為!」

  單雲仙鼓掌道:「原來如此,無怪別人永遠想不出這等計策。」

  趙岳仍然不大明白,卻不開口。雲和老禪師道:「不過話說回來,若然沒有小俠這等功力造詣,即使有個煉成『縮骨神通』之人在此,也沒有用處。」

  單雲仙微一凝思,道:「是了,一則此上山巔高達百丈以上,二則路途中間必有艱險,非具有如許身手的人,只怕不克破艱解危!」

  雲和老禪師輕歎一聲,道:「單姑娘靈心慧思,世上罕有其匹,老衲佩服!」

  趙岳將他們的話前後參詳之後,不禁舉目向牆上秘洞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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