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天絕刀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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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危險」卻是命運表現方式之一。冷見愁既然抗掙命運要超越它,焉能逃避危險?但上述的理由是否冷見愁給自己出難題的全部原因呢? 其實冷見愁可以用暗器輕功;特異成就的內功以及毫無限制的殺著。要殺死姚本善一定辦到。但只限于斬斷一支手指,就是武學上一大難了。 難題的真正意義就是「死亡之險」。 冷見愁扔掉刀鞘,然後就那樣子凝立如石象,沒有特別架式,亦沒有疏懈大意。反正他就是那樣子站著。 奇怪的是他的冷漠程度似乎更甚於「木魚」姚本善。 兩人只對峙片刻,姚本善己模出冷見愁更多特異之處。他發現冷見愁一方面既有如萬戰聲石甚至山嶽河川,從有宇宙以來就存在於世上,永不可搖撼改變。另一方面又朦朧飄渺,宛如虛無中的精靈。 一個人怎能同時兼具「有」「無」兩種特質? 姚本善一生出劍無數次,不論對付真正敵人或是假想敵。出劍絕未曾遲疑惶惑過。 現在卻第一次感到遲疑惶惑,如果一定要他出劍先攻,攻向何處施展何式才絕對不錯? 說話回來要他固守不動,又應該用何招式才守得絕對不失?守到幾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人間任何變化價位都不能改變它的步調。 時間永遠最分平。舉世無變絕代美人,功勳彪炳戰無不勝名將,吟風弄月詩人騷客,最平凡數量最多的民眾。在「時間」之前人人平等。 姚本善右手正劍早已出鞘;劍刃一直閃動血紅驚悸光芒。忽然血紅褪色,有如鮮血在空氣中凝結慢慢變為紫黑,失去活動跳躍鮮明色澤。 相反的「天絕刀」古樸稍厚的刀身精光越盛越強烈。仿佛生命漸趨成長成熟,青春光輝煥發耀眼。 冷見愁此刻要一刀斬下姚本善頭,易如反掌。勝負之勢已定,神仙也挽回不了。 但冷見愁要斬斷的是『手指』而非『頭顱』。飛仙劍侶傳下的正反劍極盡「陰陽」秘奧。能生化天地萬物,亦毀滅萬物。一陰一陽之謂「道」,劍道到此境界到高無上,本已無可擊破無可取勝。而姚本善,眼力腕力臂力腰力亦俱致上乘。但是「精神」修養上仍有懈可擊。 最堅固的提防只要有一個缺口,便會崩潰做成無可挽回災劫。 姚本善有這個缺口,所以冷見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但堅固的堤防硬要從不是缺口處開個缺口,問題便變得複雜危險無比。 兩人又對峙一陣,外表上全無變化。兩個人都紋絲不動,甚至連眼睛都不眨。 到這個階段,莊主龐福忍不住沖入廳,大叫道:「罷手,兩位暫且罷手。」 冷見愁微微一笑,遲開兩步。 姚本善透口大氣,忽然全身汗如雨下。連眼睫毛都聚滿汗珠。 只有冷見愁才退得出扣緊的對峙戰局。如桌他不動,姚本善一輩子也不敢鬆馳。 龐福眼中顯出怒氣,凝視著冷見愁,道:「你明明贏了,為何尚不出刀?」 冷見愁道:「我等第二個機會。」 龐福道:「什麼機會?」 冷見愁道:「本來快等到了。本來讓事實告訴你真相最好,可惜你插手弄亂局面。」 姚本善極用心想一下,道:「冷見愁你錯了。 冷見愁道:「可能是你錯,而不是我錯。」 姚本善道:「我左手『反劍』雖然越來越難權出。但就算這樣發展下去,你等到我的確不能拔劍,我最多也不過斷一支手,絕無生命之險。」 他停一下,又道:「但如果你早點出手,我血濺五步非死不可。」 龐福沉重長歎一聲,道:「冷見愁,我果然錯了,而且錯得很厲害。」 冷見愁道:「知道就好,不必再提。」 姚本善道:「你們在說什麼?」 龐福道:「冷見愁用天絕刀,曾聲明更上一層樓。不殺人只斬斷一支手指,如果我知道其中極微妙區別。當然我不會瞎攪和。」 姚本善怔一下,凝神眸思。當他尋思之時,誰也不驚憂他。因為他的樣子一看便知正在思索一個極嚴重又「公平」地取絕的問題。 終於他說道:「冷見愁,我想祈禱。」 冷見愁當然不阻止防礙,龐福則顯出一頭霧水表情。 姚本善走入房間,跪於窗前,雙手合拿交叉十指,低頭瞑目。「主啊,雖然路已行到盡頭。但我仍然衷心感謝以往一切。主啊,求你賜我勇氣賜我指示。因為另一條路漫長而艱辛崎嶇……」 祈禱的詞句清晰地傳入兩位武林高手的耳中。姚本善的彷徨疑惑和軟弱一面,好象白紙黑字一樣現在他們面前。 每個人探心中的軟弱,已註定的失敗,將來未知之恐懼,誰能不例然動容?誰不瞭解? 忽然,姚本善回到廳中,舉起左手。 鮮血淋淋,手掌上五指少了一支拇指,所以看來很刺眼,簡直怵目驚心。 天空烏雲密佈,大白天也灰暗模糊。連接兩天大雨,不但四處河流漲滿,同時每條路泥濘濕滑,難行得令人討厭。 孤獨的足跡迤邐穿過寂寞的山谷荒野。 小鄭低頭查看一下,道:「是冷見愁的足跡,如假包換。」 小鄭沒有恢復原來面目,仍然是個老人家打扮。他易容之術甚精,沒有人會覺得他不是「老頭子」。 據小鄭自己說,扮做老頭子有很多好處。年輕姑娘們絕不會對他猜忌防範,別的人對他也總是念著年紀一大把而容易原諒或忽視。 跟閻曉雅徐小茜雪婷三個年輕美麗女孩一齊上路走江湖,的確不是賞心騁懷樂事。尤其你如果是年輕小夥子,絕對只有『苦』而無『樂』。 三個美女任先其一,都能教每個男人流下饞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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