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天絕刀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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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燕燕這個名字卻不簡單,三年以前,大江南北幾乎很少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因為她代表戲曲最高成就。 她啟朱唇高歌一曲,真能繞梁三口,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 偏僻的鄉下,荊欽布裙,泥坦陋屋。現在的葡燕燕光芒盡斂,如同鄉村的婦人竟無區別。為什麼輝煌的燈光,震天的喝采和掌聲,公爵王侯王孫公子的盛宴,珊瑚百尺,明珠千斛?為什麼清寂平淡的生活卻可以取代這一切? 荀燕燕美眸中閃動愛情光茫,而她眼中只有一個人——程士元。 原來如此,「愛情」,真摯的愛情可以使泥土變成鑽石黃金。消淡的水也可以變成最馥鬱的美酒。 而只吃了一半,青花碗忽然「啪」一聲碎裂。笱燕燕吃驚地用布抹拭。程士元拿起酒壺,道:「小娘子,不要緊。古人說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啪」一聲酒杯也忽然碎裂,所以程士元樂天安命的哲學也講不下去。 荀燕燕美麗的雙眸中湧出淚珠,神色變得很淒慘。 程士元柔聲道:「現在已經到了該講明的時候,對不對?」 荀燕燕道:「你知道了多少?」 程士元道:「不多,因為我不願意追究。」 荀燕燕道:「相信你也明白,是另外一個男人。回想起來我有點對不起他。」 程士元道:「既然如此,不必說了。咱們認命就是。」 荀燕燕道:「不,有一點我一定要說明,他顯然全心全意愛我,我亦很欽仰尊敬他。然而我對他卻不是愛,比起你完全不一樣,你可明白?」 程士元凜然道:「我明白,我們都沒有遺憾。讓他來吧!」 屋頂上右角突然暴響一聲,瓦木紛飛中出現一個洞。接著一條人影飄落地上,陽光恰好從洞口斜射入屋,照得此人全身特別明亮。 他是個三十歲不到的男人,臉龐削瘦,眼睛顯得很大,濃黑一字的眉毛很冷酷無情。 他有兩把劍,一把斜插背後,一把用左手握住劍鞘。 他的眼光有如兩把冰柱,沒有一絲一毫感情。說道:「我是血劍會第七把交椅的『木魚』姚本善。」 程士元被姚本善雙服一瞪,四肢發軟,口舌僵木。 荀燕燕反而態度從容,盈盈一笑,道:「木魚姚本善,這個名安很好聽。只不知血劍會是什麼?如果是幫會,為什麼找上我們?」 「木魚」姚本善冷冷道:「血劍會不是幫會,是一個秘密組織,專門替人殺人。」 「替」人殺人,意思便是說受雇殺人,當然無須解釋其它問題,荀燕燕只要知道「誰」出錢雇用他們就足夠了。 「木魚」姚本善又道:「荀燕燕,你是個聰明人,一定不會多問?」 荀燕燕身子緊挨在程士元,「末日」已經來到,多說多想都白費力氣。她也感覺到程士元很平靜很安穩,這是使她最感安慰的,如果她的愛情如此真,如此「深」,則死亡豈不是更好的境界? 姚本善又道:「你果真很聰明『不詢問問題』。我血劍會有一條規矩,如果對方不反抗不囉嗦,便可以有一個遺言心願,本會必定替你辦到,說吧!」 荀燕燕道:「士元,你說。」 程士元捏住她柔軟白膩的手掌,道:「我沒有,你呢?」 荀燕燕道:「三年前我己把一切都安排妥貼才與你隱居。三年之後當然更沒有任何放不下的事了。」 程士元眼中射出明亮的歡欣光芒,道:「我們此生沒有在世間白走一趟。」 荀燕燕道:「生生世世都有如這一輩子我也願意。」 程士無道:「燕燕,你知不知道我最感謝你什麼?」 荀燕燕道:「一定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所以我不猜,你說。」 程士無道:「我們能日夜不離,隱居三年之久,我每天能心無懷疑,在園子籬藤下曬太陽,對著各種花草樹木發呆。而離開陽光輕風花草樹木,就見到你的嬌面,你讓我自由自在,發呆也好,讀書寫字也好。我居然享受三年之久,實已心滿意足。一切一切全靠你的機智小心和行事的魄力,要不然人家早就找到我們,我最感謝你的就是這一點。」 他的欲望何其微小?只不過每天能發發呆,儘量在陽光中樹水花草中浪費一點生命!財富權力聲名都不要。 荀燕燕感動得深深嘆息,柔聲道:「我們所要求的只不過足廝守一起曬曬太陽而已。但回想之下,卻是何等奢侈的享受?我每天只要看見你在園中在窗前,靜寂冥想,就感到無限幸福,無限快樂。」 「木魚」姚本善突然插口道:「三年時光是別人賜予,與荀姑娘的機智無關。我們三年前的端午節,就知道你們買下此屋。」 程士元訝然道:「何以讓我們過三年之久?」 姚本善冷冷道:「『他』認為一兩年時間,你們就會彼此厭倦。『他』深信隱居平淡的生活,兩個人又日夕不離,必會爭執厭倦。」 『他』的道理很對,兩個人同居於小小地方,日子平淡全無變化,完全沒有憧憬夢想,連一個親朋的應酬來往都沒有。誰能不厭倦失望?『愛情』還能夠存在? 但『他』錯了,如果是真正的相知的『愛情』,樸實平淡的日子只嫌少。三年實在太少。連三十年都不夠。 你如果得到過真正的愛情,定知此言不假。可惜世上很少人能獲得,很少人能自甘平淡,更少人能遇著真正的『知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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