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天絕刀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
連四道:「你認識他?」 汪大娘道:「不認識,殺人何須曾相識?」 連四道:「聘請你殺一個人,要多少錢。」 汪大娘道:「我不是銀子可以收買的。」 連四道:「你最少要養活六個人。」 汪大娘道:「你一定試過很窮很窮的滋味,所以你知道銀子的重要。」 連四道:「大錯,我試過。」 汪大娘道:「如果今天我生擒活捉你們兩個,我就可以發兩筆小財,我不喜歡殺人,當然更不喜歡搶劫,但賺錢的方法很多,這是靠本事賺錢的方法之一。」 她只是說不喜歡殺人而已,並非絕不殺人,顯然迫不得已時仍然會殺人。」 連四道:「你捉住我們之後,誰會給你們錢?」 汪大娘道:「雷傲侯會出錢贖你,冷見愁或嚴星雨會贖閻曉雅。如果你們都不願花錢,還可以把她賣給宋媽媽。」 連四不比冷見愁那麼孤陋寡聞,知道宋媽媽是什麼人物,不禁搖搖頭,道:「你很厲害,計畫得周密,不過就算南京宋媽媽勢力很大,諒也不敢買下懂得武功的女人。」 汪大娘道:「唉,武功可以想法子讓她使不出來,任何女人到了那種地方,落在他們手裡,天天本領也逃不掉,除非她又老又混,但閻曉雅卻漂亮得很。」 連四道:「冷見愁比我還窮,何以你竟會打他主意?」 汪大娘道:「他口袋沒錢不要緊,有值錢的東西就行啦!例如他的天絕刀,他的武功,甚至他的性命都很值錢。」 連四道:「他的武功和性命值什麼錢?有人出錢想學他的武功?」 汪大娘道:「武功不是這樣賣錢的,事實上有人肯出大價錢要利用他的武功辦事情,亦有人肯出很多錢殺死他,所以閻曉雅可以變成引誘冷見愁自投羅網的魚餌,這種魚餌當然很值錢。」 連四道:「你已說了不少話,使我有個奇怪的感覺。」 汪大娘道:「什麼感覺?」 連四道:「我覺得你好象尚未認輸,但事實已證明你的五行神箭無能為力,所以我覺得奇怪。 汪大娘道:「你很坦白,我也坦白對你說,我其實尚有與你一拼的實力,只不過到了非拼不可時,我方放盡全力,情勢就不能控制改變,如果你是輸家,就得輸掉性命。」 連四居然連眼睛都不眨,平靜得好象正在談論別人性命,從前他被第八流小腳色侮辱都不敢還手,但今天的表現何以如此堅強勇敢冷靜?他以「拔刀訣」的確有驚世駭俗天下無敵之威,但何以從前總不敢拔刀呢?」 他身子挺直,腰間長刀看起來插得很隨便,汪大娘說的許多話,簡直沒有留下影響痕跡。」 但汪大娘居然還有話說,她的聲音從盾牌後透出來,道:「有人出一萬兩黃金買你,死活一樣價錢,我有三千兩就滿足了。」 她何以不要一萬兩黃金,只要三千兩就滿足?連四心中泛起警惕,似乎嗅到危險的味道,並且覺得汪大娘囉嗦了半天,其實現在才點到正題。她有什麼詭計? 鼓聲忽起,音響繁密結實。接著「中央土」弦聲連響兩下,兩支黃澄澄勁訴筆直飛上長空。這次發動的攻勢規模一定比上次大面猛烈,連四直覺知道這一點,但他同時亦憑上次的經驗發現一件事一天上的兩箭落下來時,其中一支將有數尺偏差,目標竟是昏臥地上的閻曉雅。 靈感有如電光照亮黑暗大地,連四腦中出現一幅景象——閻曉雅驚叫著擋開空中插落的黃箭,恰好這時另外一箭向她射去,此簡必定可讓連四揮刀劈落,讓他有勇救佳人的機會,如果連四出手救她,刀法上便會有一絲空隙,令人噁心可怕的只是有閻曉雅能利用這一絲空隙暗算他。 連四甚至看見腦海景象裡,有個人像死豬似的趴在地上,這條死豬就是他自己。 莫怪黃金一萬兩,汪大娘只要分三千,她當然必須出手大方才買得動閻曉雅。 分占四角的盾牌後,勁箭齊齊飛出,而且是「連珠箭」手法,每名箭手都在眨眼工夫射出三支之多。 連四大步行去,但既非指向江大娘,亦非任何箭手,而是向左右兩名箭手之間空隙行去,他的手指再度碰觸到刀柄,這個動作熟得根本有如魚躍鴦飛,有如星辰運行,但又很陌生很奇異,終究這是平生對壘交鋒第二度「拔刀」啊! 刀光閃驚一下,六支長箭落地。 箭手們集中火力追擊,包括「中央土」黃箭在內。 刀光鏘然閃現,十箭落地,連四跨出七步,刀再出鞘,又是十支長箭附落塵埃中,如此七步又七步…… 五名箭手的箭壺各有一支勁箭,但轉瞬間每個箭壺都只剩下一支,但最後一箭誰也不敢再搭弓射出。 連四步伐穩定迅快,不一會兒就隱沒在郊野的茫茫長草和蒼蒼樹木中…… 「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如絲如縷,乍有還無的細雨,輕得像夢籠罩著園林和一角紅樓。 他遠遠凝望那一角紅樓,頭上和眉毛上沾了不少雨珠。身上青衫也微微濕了。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男孩子,曾經如此地凝立遙望著紗窗,他們用窗內香圍的女郎,在心中編織彩色繽紛的夢…… 只不過到了夜深人靜,獨自黯然歸去,一路上數著燈光中的雨絲,景況就太淒涼了!但那一個青年人沒有經歷過盡是夢憧憬渴慕的階段?畢竟此是人生的一段歷程,愚而又可愛。年老垂暮的一輩,只有羡慕懷念,絕會加以嗤笑的,你說是麼? 那一角紅樓另一部分隱藏在婆婆樹影中,巨大深邃宅第內的寬闊園林,時時可以見到這種幽深獨處的小樓。 紅樓的紗窗內的確有一位女朗,明眸皓齒,臉若春霞,她的確長得極美麗,尤其是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睛,簡直會說話,可惜她凝眸望窗外而空,癡癡的,似乎想尋找一些什麼。……因為世上難逢知己,所以她必須尋尋覓覓……好哀怨的歌聲,她真的在尋覓麼? ……她以為她臉上沒有露出痕跡,在她的臉上早已寫著「孤寂」……歌詞既美得淒豔,又銳利的為人生寫實,雖以為年輕美麗的女孩就不必尋尋覓覓?以為不會流露孤寂?他就大錯特錯! 冷見愁在高高的樹枝上,用微蹲的姿勢穩穩站著,說來使人幾乎不能置信,因為在離地三丈高的橫技上,冷見愁已站了「三天」之久。 三天的意思是說三個白天,晚上他便頂著細雨,獨自回到住處一珠箔飄燈獨自歸。 他並非避忌晚間會看到紗窗內美麗的女郎,更衣上床的胴體,而是到了確知道這一夜不會有事,便悄然而返。 冷見愁做事不會無的放矢,到第四天,紅樓上果然有訪客。 來訪的人是個微胖的中年婦人,滿頭珠翠,滿手金戒,金鐲,還有滿面太濃的脂粉。 現在冷見愁已經換了位置,不復是遠遠高踞枝頭,而是掛在窗邊,有如一頭大壁虎。 中年婦人說道:「徐小茜,恕我來遲了。」 原來這個美麗的女孩子就是徐小茜,她道:「宋媽媽,你說那裡來話,您居然御駕親征,小妹就算再等一年,也是值得。」 冷見愁倒吸一口冷氣,萬想不到今天在這兒見到了鼎鼎大我的宋媽媽。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