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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在屍體兵刃上面,冷見愁用樹枝和泥士加以填蓋,於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夥子像煙雲地消失無蹤。同時,亦無須向不存在的人解釋任何問題,例如,冷見愁何以明知故犯站在三十一步距離之處。

  他緩緩走回木屋,尋思著韋達被什麼人聘請的?誰知道這一處隱秘地方,以後還將派些什麼的殺手前來呢?

  閻曉雅眼睛望住屋頂道:「你們交談了不少話。」

  冷見愁道:「他叫韋達,我們的確談了相當多話。」他雙耳微微聳高,有點像虎豹搜索某種聲音,眼中流露出警惕光芒。

  這間屋子裡顯然潛伏著危險,冷見愁用鼻子就能嗅出,但那是怎樣子的危險?受害的人將會是誰?冷見愁抑或是閻曉雅?

  閻曉雅道:「我想喝點水。」

  冷見愁道:「水不必花錢,你愛喝多少就喝多少,但我卻不妨給你一個忠告。」

  閻曉雅道:「喝口水哪有這麼囉嗦的,你愛給我喝,不給就拉倒。」

  冷見愁哼一聲,道:「我這個人就是山西騾子脾氣,拉著不走,打著倒退,你想喝水,偏偏不給你。」

  閻曉雅欠口氣,道:「好吧,你想給我什麼忠告?」

  冷見愁忽然笑容滿面,看得出顯然是有關「危險」的疑難得到的解答,心情大為輕鬆。他道:「水喝多了要解手,對你有害無利,你並不是那種低賤買弄風騷的女人,你願意我幫忙做這件事麼?」

  閻曉雅大驚道:「不,用不著你幫忙。」

  冷見愁道:「你希望我死,一直找機會取我性命(這時他對她眨眼示意)。我很想找出一個辦法解決你,最好不必我親自動手殺你,我一向不喜歡殺人。」

  閻曉雅眼中閃出驚詫而安慰神色,冷見愁怎會知道有危險?但謝天謝地總之他已知道面又正在設法破解。現在他正利用言語緩住局勢,只不知他需要拖延多久?接下去用什麼手段?

  冷見愁兩雙手掌內忽然出現六種藥材,他雙掌一閃,藥材擠在一起,同時摧動內力,掌心變得熱如烙鐵,屋內馬上彌漫奇異的香氣。

  閻曉雅根本連香味尚未嗅到便已經閉目睡著,她面上雖然少了一對會說話似的明亮眼睛,卻另有一種嬌美,能使任何男發怦然心動,尤其是知道薄被下面的秘密——昌瑩赤裸的女體。

  直到冷見愁認為「迷魂」之香達到可以迷昏一頭大象,才收回功力。當下攝神聆聽,床鋪底下傳出極細極長的呼吸聲節奏一樣,迷香似乎沒有改變任何情況,只有閻曉雅本來很雅致斯文的呼吸現在卻粗沉重。

  床下又傳來極輕微的「爬行」之聲,透牆而出。

  冷見愁第一次感到「驚駭」,汗毛直豎,冷汗遍體。目下共有四個理由使他駭然汗下,一是暗中潛伺之敵用哪種手法威脅閻曉雅?二是接下去的後著定必極毒辣,這危險潛藏在何處?三是此敵呼吸聲甚是怪異,竟無法差別是何種內功家數。因此此敵居然不怕「迷香」尚能施然離開,而這種迷香的配方本來就是針對氣脈悠長內功深厚的高手用的。

  世事變幻無常確難預料,冷見愁一向被人看作「魔鬼」而不是「人」。但這個敵人卻使他泛起碰見魔鬼之感。

  冷見愁一下子就到了屋後,身法之快,果然可用「跨日無影踏月淩虛」的話來形容。

  屋後陽光明朗,稍遠處一排翠竹搖曳生姿。晴朗幽靜的景色氣教人怎樣也不能想到「鬼魁」。在光天化日之下,毫無神秘感可言。

  不過牆腳處有一洞,約是一尺見方,只要是骨胳柔軟稍有武功之人都鑽得過。

  冷見愁一腳踏住一物,卻是只蠕蠕爬動的綠龜,約是一個巴掌大小,他既沒有踏死那龜,亦不縮腳,因為龜毛有一條灰黯色細絲線系著,一端通入屋內。

  直到現在冷見愁才長長透一口大氣,他終於找到「線索」,不必驚怪駭了。

  龜尾系著的細線色澤和地面砂石雜草幾乎分辨不出,平常人萬萬難以發現,冷見愁不是平常人,所以發現還不算數,進一步便知道絲線另一端縛住一根小竹簽支撐著彈簧不使彈閻。此龜若是繼續爬行,隨時可以扯脫小竹簽,使彈簧合攏,於是牽動了機關。

  冷見愁知道機關發動的情況是一支毒針或淬毒的刀劍忽然從床板底刺上,刺破曉雅白皙嫩滑的肌肉,冷見愁就會像蝦子一樣屈曲身體,不斷痙攣抽動,不久氣絕斃命,這就是「牽機藥」毒性特徵。在歷史上最著名的牽機藥兇殺案就是南唐李後主,這位照耀詞壇千古無雙的亡國之君,投降宋朝之後,由於一首虞美人的詞,其中有兩句是「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日用品。」宋太宗便下令用「牽機藥」毒死他。

  ▼第四章 毒教高手

  冷見愁毫不困難便把絲線弄斷,放走了綠龜,回到了屋內,在床板底拆下一具鋼絲編做的彈射毒針裝置,這具「毒針發射器」製作得精巧之極,體積總共只有一個茶杯大小,機括很敏感,就算用一支蟑螂也能夠牽動觸發。另外薄被一角也有一條細線牽擊機括,如果冷見愁發現不妥,趕揭被抱起閻曉雅的話,他所抱的人不久就變成了屍體。

  這是極卑鄙冷血的謀殺手法,由於觸動機括的是「龜」或你自己,當時必有一番震駭迷亂,尤其是牽機藥毒發時極痛苦抽搐,你救人都來不及,對於老早鴻飛冥冥的兇手更無法追捕。

  閻曉雅回醒睜眼見到冷見愁英俊而又有一層迷霧的面龐,又驚又喜道:「我還活著嗎?為什麼沒有死?」

  冷見愁道:「你見到什麼?聽到什麼?」閻曉雅回想一下道:「一個尖銳口音在耳邊告訴我,你一進屋,十息之內必須向你討水喝,否則一支有牽機毒的利針就會透過床板刺入我的身體。」

  她喘一口氣,又道:「這人的話聲叫人不能置疑不能反抗,但沒有見人。」

  冷見愁道:「他希望我端水到床邊,而在喂你喝水時,你忽然中毒抽搐。這一瞬間我勢必心神稍分遭他毒手。」

  閻曉雅道:「好險,好可怕,這是什麼手法?」

  冷見愁道:「在暗殺道中,此是中乘手法,冷血而有效,但比不上你和小鄭合作的大拼盤手法,那是上乘手法,每一下都要真功夫,配合得絲絲人扣才行。」

  閻曉雅沉默一下,才道:「既然小鄭已死,從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冷見愁道:「除了『拼命三郎』『四方天狼』『靈犀五點金』之外,最近我一口氣遇上不少暗殺道高手,究竟是誰想將我置於死地才甘心?像你們這些人都不是容易聘請的,誰有這麼大的力量這麼壯闊的氣魄?」

  他並不是詢問閻曉雅,因為大凡聘雇刺客的人,必定千方百計隱藏自己,除了當中向兩邊接觸之人外,刺客殺手根本不知是誰出錢,亦不想知道。」

  冷見愁深切瞭解此點,故此根本不向任何人詢問。」

  閻曉雅卻道:「你可是疑惑嚴星雨?他固然有此財勢力量,但我猜不是他。」

  冷見愁喃喃道:「如果他是幕後人,便不人把你們留在身邊,但若不是他,我便猜不出任何人了。」

  嚴星雨,真像江南的煙雨般迷蒙,教人看不透,教人迷惑。

  連四那張本來很英俊沉穩的臉,看來憔悴消沉。

  房子雖然不大,只有一個廳,兩個大房間,當中是小院落。但通敞明亮,到處收拾得一塵不染,所有的家俱都樸實大方。屋門外是一條寬巷,但屋宇本身卻是嵌在一座大宅第的花園內,所以從廳房的窗戶望出去,四下盡是花樹和翠竹,景致甚為幽雅。

  連四在房內目光可以透過小院而見到對面房間內的雪婷。但也時時碰到雪婷憤怒不懷好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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