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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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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一擺,腳下不丁不八,身子微側,雖然沒有怎樣作勢,可是已泛湧出可以隨時凌厲攻敵的氣勢。 徐少龍想道:「他在這一招起手式上,至少也有二十年以上的苦功,否則怎能有這般威厲迫人的氣勢?既然他在最平常的起手式上,亦肯下這等卓絕苦功,可見得此人一身武學,必有千錘百鍊之功,我們力拼之下,誰勝誰敗,實是難以逆料……」 徐少龍心念轉過,手中長劍劍尖略沉,斜指敵人,擺出門戶。 黃衫客于一帆閃目一瞧,道:「好劍法,這可不是峨嵋派的絕招『歸帆遠影』麼?」 徐少龍道:「前輩眼力果然高人一等,在下如果仍然用這一招出擊,只怕會遭不測之禍……」 但見他說話之時,身劍都有所移動,立即改變了招式。 于一帆目光閃射出迫人的精光,其中含有驚異之意,亦夾雜著無限的殺機。他道:「這一招想是少林寺的『中鎮神州』了,精采得很,所顯示的沉凝威勇,果然有凌視天下之勢。與剛才那種一瀉千里,靈動流暢的味道,完全不同。」 徐少龍被他輕輕數言,已感到有難以透氣的壓力。 要知學武之道,博大精深,各家各派都有獨透精妙之處。是以本來不怕對方看出手法的特異氣質,只是徐少龍目下變了兩種手法,俱能恰到好處地表現出箇中三昧,而這于一帆不但有眼力學識,認得出來,甚至連招式名稱都可以一口道出,這就不比等閒了。 徐少龍所感的壓力,便是由於對方這等「知己知彼」的眼力形成。嚴格說來,他們雖然尚未動手,事實上卻已經鬥開了。 他長劍一劃,化為鷹顧隼視的姿勢,劍尖平指敵方面門,射出森寒劍氣。 于一帆雙眉緊鎖,道:「真了不起,這一招恐怕是五台山殺手絕招『摩雲千里』。瞧你的氣勢,竟已達到了電掃黃壤,遠颺蒼冥的地步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徐少龍道:「前輩眼力之高,幾乎可當得『獨步當代』的評語了。若要知道在下是誰,請看這一招。」 他劍式一變,又換了一種姿勢。 于一帆聳眉道:「這一招神定氣足,綿綿密密,真息不絕,乃是正宗的內家劍法,我看是武當派『乾坤在抱』之式,你敢是武當門下?」 徐少龍被他迫得胸口發悶,不得不奮力掙扎,口中清喝一聲,劍式又變。 他道:「前輩瞧我這一招如何?」 于一帆微微一哂,道:「好極了,久聞海南劍派的劍術,陰毒詭奇,今日得睹,果然無愧盛譽……」 原來徐少龍這一招,詭異莫測,劍勢陰險,兼以目光流動,使人更增加了捉摸不定之感。 徐少龍聽了此言,胸中悶氣,頓時消盡。敢情他這一招使的是「南海門」的絕藝秘技,並非「海南劍派」的詭毒劍術。 但由於南海門中儘是女性,所有的武功,俱是走的陰柔路子,加以徐少龍這一招,為的是要表現出流動飛騰之勢,如是面對敵人,正式出手,則只要對方稍有空隙,長劍亦可攻到,正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于一帆看這一招之時,多加了一點兇厲之氣,所以誤斷是海南劍派的手法。這一錯可就使徐少龍從他這一股無所不知的壓力下解脫出來。 雖然如此,他仍然不馬上點破,因為他所感受的壓力已經消除,便等如他信心倍增,出手攻擊之時,氣勢自可加強許多。僅僅如此,于一帆已經吃了暗虧,若是設法再利用對方這一下失算,收穫當可更大,故此他暫不說破。 只聽于一帆又道:「閣下精通這許多家派的不傳之秘,實在是聞所未聞的奇事。」 「于前輩好說了,在下平生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夠一一指出招式來歷之人,可見得于前輩眼力之高,宇內允推獨步了。」 黃衫客于一帆傲然一笑,道:「不是本人自誇,當世之間,從招式上能認得出三至四種的家派來歷,已經找不出三兩個了。」 徐少龍收起架式,真心實意地承認道:「于前輩此言極是,在下會過不少高人,有些還是出自名門大派,見聞廣博,卻也沒有你這等眼力。」 于一帆態度表情,突然變得溫和得多道:「可惜得很,咱們竟無緣交個朋友。」 徐少龍道:「在下豈敢高攀?于前輩這話,敢是表示非殺死在下不可麼?」 「是的,」他坦白地回答道:「今晚我非殺你不可,當然我已不認為很容易得手,但我從各方面判斷,你終難逃得此劫。」 徐少龍道:「于前輩這話倒是平情之論,甚是得當。只不知你何故非殺我不可?」 于一帆道:「本人替人出力,在哪一個陣營中你自是明白。咱們不願傳了出去,故此定須殺你滅口。」 他的話雖然不是大聲疾呼的說,可是徐少龍確信他已下了決心,不易更改。這是因為大凡能靠真本事而獲得成就之人,不可能有優柔寡斷的性格。換言之,這種成功的人,行事總是很有決心,手段明快徹底。縱是做錯,也要付諸行動。 所以他既然認為有此必要,徐少龍深信不疑,正如他自己認為有必要殺死對方,所以已經在用智謀對付他了。 他毫不猶豫地道:「于前輩,咱們既然定須一拼,在下亦決意奉陪,然則咱們何不換個地方,好好的拚鬥一場?」 于一帆沉吟一下,才道:「可以,你有資格這麼說……」 若是二流腳色,于一帆當然無須考慮場地問題。但這個敵手,實力相當強勁,也就是說,確實具有放手一拼的資格。 他的目光監視著這個神秘的敵手,防他逃脫或者有其他陰謀詭計,口中問道:「咱們到什麼地方一拼的好?」 徐少龍道:「往西北角走上去不遠,就有一片空地,足供盤旋廝殺。而且四下曠闊,任何人都休想潛行迫近。」 「那很好,」于一帆道:「請在前面帶路。」 徐少龍點點頭,領先行去。他們越過兩重屋宇,然後落在街上,一直走去,不一會,已抵達一片曠場。 這刻雖是在黑夜,但藉著星月之光,兼以都練有夜眼工夫,是以俱能容易地看清楚周圍的形勢。 這一片曠場,在邊角處還有一塊種植蔬菜。果然視線遼闊,不虞有人偷偷掩到。 這一點雙方都感到滿意,因為他們都想殺死對方,不希望有人悄悄來到,而突然插手幫助。 徐少龍挺胸昂首,走入場中,他那股豪雄的氣概,只看得于一帆直皺眉頭,同時又因為自己居然猜不出他的來歷而困惑不已。 雙方在場中一站,徐少龍掣出長劍,抱劍道:「于前輩現下亮不亮兵刃?」 黃衫客于一帆道:「本人已瞧過你的招式,不便把你當作一般的敵手,是以決定使用兵刃。」 他說話之時,已掣出兵刃,卻是一對判官筆。 徐少龍道:「咱們一旦動上手,除了勝敗已判之後,中途已沒有機會說話。故此在下請問一聲,萬一咱們難分勝負,天色已明,其時附近居民都起床出門,咱們是不顧一切的再鬥下去?抑是鳴金收兵,約期再戰?」 黃衫客于一帆仰天一哂,道:「本人雖是拿你當作敵手,但還談不到這等程度,你不必設想太多。」 徐少龍道:「行,在下實在說得太多了。」 于一帆雙筆一分,道:「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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