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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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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岐再搖晃一下,砰地摔倒地上。 徐少龍這才放鬆了警戒,深深吸一口氣,忖道:「這廝只不過是許多名香主之一,已經如此棘手。無怪五老會議對這個幫會,也如此忌憚重視了。」 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心中非常奇怪,一時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轉眼四望。 但他馬上就跌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黃老岐卻在此時,掙扎爬起,一隻手中還握著折了一半的劍,用雙膝和另一隻手支撐著,向敵人爬去。 他爬行的速度甚慢,到了徐少龍身邊,舉起斷劍。 ×××××××××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少龍睜開雙眼,明亮的燈光甚是刺眼,使他幾乎無法繼續睜開。他用力眨眼,終於適應了。 他看見雕刻塗彩的天花板,十分堂皇富麗,同時已感到額上鋪著一條冰涼的毛巾,這使他覺得舒服。 接著,一張面龐出現於他眼中,這個人是彎下腰看他。起初徐少龍只看出是個女人,雲髮披垂著。但馬上他就發現是鄭艷芳。 徐少龍喜出望外,但同時又極為惶惑,喜的是既然是多情美麗的她,則安全方面必無問題。 惶惑的是她難道就是替黃老岐寫自白書的人?何以她幫黃老岐而又不事先通知自己呢?敢是另有原因? 這一瞬間,他感到心如火焚,已意味到一種「破滅的痛苦」。這使他知道,他的確已經愛上了鄭艷芳。 要知一個人至高深刻慘烈的痛苦,莫過於被「愛人」出賣。不但出賣後的結局可悲,同時還有愛情破滅的痛苦。 徐少龍實在忍不住,張口叫道:「艷芳,艷芳,唉!唉……」 那張面龐上的美眸眨了兩下,長長的睫毛,甚是好看。 徐少龍見她不答,當即轉眼四望。他能看見的地方不多,但從這些跡象判斷,這個房間內似無別人。然則她何以不回答自己?是內心負愧麼? 她伸出白皙的手,輕輕按在他額上的毛巾上面,動作是如此的溫柔,以致任何人都可感到她的心情。 徐少龍深深呼吸一下,道:「我怎樣了?受傷沒有?」 她搖搖頭,把那毛巾翻轉。 徐少龍道:「我也覺得沒有什麼,現在我試試看能不能坐起身?」 她的手移到他面頰上,溫柔而穩定地放在那裏,表示她不贊成起身的意思,但沒有開口說出。 徐少龍越來越奇怪,定睛看她一陣,突然有所發現,吃了一大驚,道:「咦!你不是艷芳,但你很像她,你……你是誰?」 那個長得與艷芳十分相似的美貌女子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動作非常優雅地搖搖頭,道:「徐先生,你不該說話勞神……」 徐少龍道:「這等疑問,如何憋得住?」 她道:「那麼你不妨猜猜看。」 徐少龍道:「嘗聞艷芳有兩位姐姐,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姑娘一定是其中之一了。」 對方愉悅地笑了笑,道:「你好會說話啊……」她停歇一下,才道:「是的,我是阿芳的大姐艷香。」 徐少龍道:「她可知道我在這兒?」 鄭艷香搖搖頭,道:「不知道,任何人都不知。」 徐少龍心念電轉,馬上問道:「黃老岐是你的什麼人?」 鄭艷香道:「是我的小叔子。」 徐少龍啊了一聲,道:「他是你丈夫的親弟弟?」 她點點頭,道:「不然的話,我豈能與他單獨相處一起?」 徐少龍尋思一下,才道:「你可以趁我目下無力反抗之際,把我殺死,或者送給任何要我的人,我認為我不能怪你……」 鄭艷香道:「好大方啊!把性命這樣就雙手送掉麼?」她話聲與笑容中,都含有譏嘲意味。 徐少龍道:「難道我有得選擇不成?」 鄭艷香道:「說老實話,沒有。」 徐少龍道:「對呀!但我不怪你,你總是有權的,對不?」 鄭艷香道:「也不對。」 徐少龍心中暗喜,忖道:「她敢是要放我,是以一口咬定我無權怪她?如是釋放於我,我感激她還來不及,自然不能怪她。」 只聽鄭艷香又道:「因為我既不殺你,也不打算把你送給任何人,所以你焉能怪我?」 徐少龍忙道:「那好極了,在下有生之日,皆是戴德之年。」 鄭艷香道:「別忙,我還有話說呢!」 徐少龍輕鬆地笑一聲,道:「姑娘如有條件,即管開出來,在下定必戮力以赴。」 鄭艷香曖昧地笑一下,編貝似的牙齒,閃耀出潔白的光芒。 她朱唇輕啟,吐出鶯聲,道:「我希望你堅守這個諾言。」 徐少龍道:「這個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鄭艷香道:「如此甚好,我告訴你,我打算把你留下來給我自己。」 這話一出,剛才徐少龍所說「戮力以赴」的話,便變成極猥褻的雙關語了,他曾經浪子姿態出現,如何不懂。 這一著確實大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她的大膽,不但不令人噁心,反而增加她成熟的動人風情。 他楞楞的望住對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要知,一來這等形勢之下,他不答應也不行。二來她的姿容美色,實是足以使男人生出染指之心。 換言之,他是既不能,也不忍拒絕。但他的理智告訴他,凡是女人到了如此成熟的階段,必定非常狡黠多詐,不似少女純情,是故常可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假如她為了滿足她的情慾,兼且可用此事作為挾制他的手段,則將來還不知有多少麻煩繼續會來。 幾個念頭在他心中起伏,霎時掠過去了。他淡淡的道:「鄭姑娘,有兩點須得談一談的……」 鄭艷香很感興趣的道:「是哪兩點?」 徐少龍道:「第一點,咱們皆屬五旗幫之人,而本幫對男女情事,看得極重,如有違犯,後果可想而知。」 鄭艷香道:「我比你還清楚,不然的話,我何必在出嫁之後,便十分小心,嚴守婦道。這一點,用不著你提醒我。」 徐少龍無奈地道:「好吧,第二點是你居然不替黃老岐復仇,可是令尊要你這麼做?」 鄭艷香道:「不,他根本不知今晚之事。」 徐少龍道:「你可打算讓他曉得?」 鄭艷香考慮一下,才道:「假如他問起,我便須得告訴他。」 徐少龍道:「但那麼一來,他便可以藉此挾制於我,要我聽他之命了。」 鄭艷香道:「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 徐少龍訝道:「為什麼沒有道理?」 鄭艷香道:「我們之間沒有曖昧不軌之行,我爹如何能挾制於你?難道我留下了你,便一定是養漢子麼?」 徐少龍不禁目瞪口呆,但覺有生以來,所遇見的嬌娃,要以這一個最是莫測高深,十分難以對付。 要知以鄭艷香昔時的跌蕩聲名,以及她那大膽成熟,異常迷人的風情,實在沒有理由不想到那方面去的。 但她卻一口撇得乾乾淨淨,使人感到方才的猜想,倒像是侮辱了她,大大的貶損了她的人格一般。 徐少龍定一定神,才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鄭艷香道:「你敢是以為黃老岐已死?」 徐少龍道:「不錯,他連中三刀,決無倖存之理。」 鄭艷香道:「但我有回天之力,已保住他一命,不消數日,即可痊癒,那時我才把你交還給他,你信不信我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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