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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徐少龍道:「別說得咬牙切齒,黃香主!請回想一下,本人到了自知中計之時,何嘗不是怒氣填膺。」

  黃老岐道:「這樣說來,你果真已知道內情?本座前些時候,倒是小覷你了。」

  徐少龍道:「我打算回去睡覺,如果黃香主沒有別的吩咐,恕我告辭啦!」

  黃老岐道:「慢著,本座自然還有話說……」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咱們練武之人,少睡一點有何妨礙?你何須急急返回營府?」

  徐少龍苦笑一下,道:「如是在平時,少睡點自然算不了什麼,但黃香主心中有數,定然曉得我急於休息養神之故。」

  黃老岐緩緩道:「以前的事暫時不提,眼下本座已出動了十二名神箭手,埋伏四周,你若是不怕,即管走。」

  徐少龍轉眼四望,接著道:「黃香主還有什麼指教?」

  黃老岐道:「咱們須得好好的談一下,也許可以改善咱們間的關係,此是兩利之事,你考慮一下,但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徐少龍道:「黃香主打算在何處談論此事?」

  黃老岐道:「右面第二間屋子,看見沒有?那兒沒有別人,只有你和我。」

  徐少龍略一猶豫,才道:「看來在下已無選擇餘地了。」

  說時,當先舉步走去,霎時已走近門口。

  黃老岐在後面說道:「門沒有閂上,進去吧!」

  徐少龍一推門,表面是個小院落。過去就是客廳,燈火明亮。他跨了進去,黃老岐關上屋門,發出一聲長笑。

  他訝然停步回頭,只見黃老岐滿面得意之色。

  徐少龍的目光移到院牆上和屋頂,但見人影綽綽有不少人,都挽弓搭箭,蓄勢待發。這些人一望而知箭藝極是高明。

  他極力使自己鎮定如恆,但仍然湧起一陣後悔。心想:「假如剛才聽到笑聲之時,並不停步回頭,猛竄入廳,這些箭手就不能威脅我了。」

  黃老岐冷冷道:「徐少龍,你沒想到此地方是陷阱吧?剛才在外面之時,你如要走,本座只有獨力攔截之法而已。」

  徐少龍道:「在下已考慮過,單憑黃香主一人之力,已足以攔得住我,因此之故,在下才遵命到此地來。」換言之,他反而譏諷對方小題大做。

  黃老岐道:「即使如此,我仍情願到這兒來。」

  徐少龍趁這機會回頭一望,但見廳門果然有一名箭手,張弓把守。他估量一下距離,心頭升起一絲希望。

  目下唯一的逃生機會,唯有衝入廳內,那樣四周屋頂上的箭手,無法威脅他。論距離,也只有這條路最近。他只須一個起落,就可衝到廳門。其實那箭手縱然發射,但距離得近,除了第一箭之外,再無威脅了。

  黃老岐冷冷道:「徐少龍,你說一聲,你想百箭鑽身而死?抑是好好的活著,繼續享受榮華快樂?」

  徐少龍道:「自然選擇後者。我知道你沒打算取我性命。不然的話,上次的機會豈不更好更容易?何須等到現在?」

  黃老岐道:「你迫得我非向你下毒手不可的話,那是咎由自取,如今的局勢,與前幾天又不相同,你最好記住這一點。」

  徐少龍點點頭,道:「黃香主吩咐吧!」

  黃老岐道:「是不是玉羅剎幫忙你,使石芳華昏倒?」

  徐少龍道:「不錯,是她。」

  黃老岐道:「她使用什麼手段,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暗算了石芳華?」

  徐少龍道:「此是許多人皆想得知的秘密,我告訴了你,你可是就此放了我?」

  黃老岐道:「沒有那麼便宜,但我不妨告訴你我怎樣做,我把內情寫在紙上,你加上簽押承認,就可釋放你。」

  徐少龍道:「哦!你拿這憑據去給席司主看,對不對?」

  黃老岐道:「正是如此。」

  徐少龍道:「你有憑據在手,更不肯放我了。」

  黃老岐道:「胡說,如果我殺死你,這憑證豈不更證明是我下的手麼?」

  徐少龍道:「這話也是,好吧,我告訴你。玉香主是事先給石芳華下了藥,才會發生昏倒之事,否則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席司主也在座,能瞞得過他的眼睛麼?」

  黃老岐道:「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辦法了,現在我寫下這些,你肯簽押證明吧?」他嘿嘿冷笑著,繞過了他,走入廳內。

  徐少龍在十餘支閃閃發光的鋒利箭鏃威脅之下,直挺挺的站在院中,當真不敢移動,以免招來殺身之禍。

  要知以他這等高手,本來何畏十餘支勁箭的威脅?但無奈一則地形極之不利。二來這些箭手,個個擺出的架式都不同凡響,一望而知,飽受訓練,所習的箭術,必是專門對付武林高手的。因此,徐少龍決計不冒這個險,徐圖脫身才是上策。

  轉眼間,黃老岐已拿了一張紙,以及一支濡滿墨汁的筆,迅快出來,走到他面前,道:「簽上你的名字,就沒事了。」

  徐少龍沒有伸手去接,卻睜眼去看紙上的字跡。他正等候一個機會,即可從對方身邊掠竄過去,衝入廳內。

  紙上的字跡,寫的正是他剛才所說的一番話。他若是簽名畫押,那就證明這些話是真實不虛的了。

  徐少龍迅快忖思,第一個念頭是:「事先用藥的說法,大有漏洞,席亦高豈能置信?簽名又何妨。」

  第二個念頭是:「不行,席亦高見了此紙,最少也能瞭解黃老岐急謀洗脫嫌疑的用心。而黃老岐只要能證明這一點,也就夠了。至於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手,用的什麼方法,可以讓席亦高慢慢查明。」考慮及此,已知道這張自白書上,不可簽押。

  黃老岐冷冷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徐少龍道:「看是看清楚了,這上面的話,可不是在下剛才告訴黃香主的麼?寫得一點都不錯,這倒使我感到不解了?」

  黃老岐道:「什麼不解?」

  徐少龍道:「黃香主縱是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飽學之士,可是在這等形勢下,居然能寫下一篇記事文,毫無一字訛錯,也沒有塗抹改正之痕,這一點就大大的出乎常情之外了,對也不對?」

  黃老岐道:「此是題外之言,不必多說。」

  徐少龍道:「恰恰相反,在下認為此人亦是飽學多才之士,唔!在下指的是替黃香主捉刀的人。」

  黃老岐道:「就算有捉刀人,便又如何?」

  徐少龍道:「當然很有關係,在下極望能見他一面。」

  黃老岐道:「不必啦!快點簽上名字,才是正理。」

  徐少龍道:「在下未提筆簽名之前,黃香主能不能耐心等候,至少在殺我與取得我簽名兩者之間,你得考慮一下……」

  他淡淡一笑,又道:「當然你志在取得我自白簽名書,以便洗脫嫌疑,所以你非萬不得已,決計不願殺死我。」

  黃老岐面寒如水,道:「你最好別作此考驗。」

  徐少龍道:「這位幕後捉刀的才子,便讓在下認識,又有何妨?難道竟是不敢拋頭露面的婦道人家麼?哈!哈!」他不說還好,這一調侃,頓時若有所悟,忖道:「對啦!這人明明不敢露面,真可能是個女子呢!」同時,他又看見對方面上閃過一抹奇異的神情,可見得這一句開玩笑的話,竟無意中說中了。

  徐少龍曉得一定不可以讓對方忌憚過甚,以致猝下毒手,當下又仰天大笑道:「黃香主千萬別見怪才好,在下只是順口開個玩笑而已!當今之世,能讀能寫的女書記到底太少了。」

  黃老岐道:「那麼你簽不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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