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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聖女和他謙讓了一下,便走進觀去,眾人在一間雅潔大堂中落坐之後,自有道僮送上香茗。

  那奧義道人此時才有時間瞧看聖女帶來之人,目光一掃過皇甫維,面色陡變,跟著又瞧見星公冷央,頓時訝然起身,舉手指著冷央道:「這一位……這一位……」

  心池聖女接口道:「老仙長一生精研玄門法義,難道認得他麼?」

  奧義老道人拭拭老眼,看了又看,緩緩道:「這一位是不是星公冷央?」

  婁真人在旁邊道:「不錯,就是他!」奧義老道人手指一側,指住皇甫維道:「這樣說來,施主就是……皇……皇甫孤?」

  座中眾人都大感驚訝,只聽奧義老道人接著道:「但昔年貧道與皇甫施主你辯道論法之時,似乎還沒有如今年青……」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四十年前在塞上遇見的道士,想不到已蒼老至此,難怪我認不出是你!那一個是皇甫大爺的義子,並非皇甫大爺……」他說話迅快無比,但字字清晰。

  奧義老道人訝道:「他不是皇甫施主,貧道倒不驚訝,但長得與『一皇』這等相像,卻僅只是他的義子,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皇甫維接口道:「聽說我義父平生沒有留下一個見過他真面目之人,老道長你如何能活在世上?」

  那老道人頷首道:「貧道也聽過有此一說,今日若不是星公冷施主在座,恐怕公子會以為貧道打誑哩!四十年前貧道孤身在塞邊潛修玄門道法,因有疑義未能勘破,是以心中如煎如焚,日夕在風霜雨雷之下,任其侵蝕,藉肉上的痛苦以減少心中煎熬。有一日忽然碰見令尊及三公輕裘駿馬,揚鞭馳過。令尊見貧道露天打坐,以為是武林中人修煉秘傳奇功,遂驅馬過來瞧看。令尊不但武功蓋世,眼力也大異常人,一望便知貧道乃是修道苦行之士,便下馬問貧道心中有何困惑,貧道遂將苦思不得的幾個玄學疑難告訴他。令尊大感興趣!席地而坐,和貧道談論起來。歷時一晝夜之久,三公也是博學之士,有時也參與談論,所以雖然隔了四十年之久,貧道仍然印象鮮明,一見就認出這位冷施主了。」

  老道人話聲停住之後,座中之人無一發言,都靜靜地等他再說下去。

  奧義老道人思索了一陣,接著說道:「皇甫施主談鋒銳利如劍,險些把貧道多年信仰都連根推翻,經過一晝夜的談論之後,貧道竭精殫智,漸漸使皇甫施主無話可說。於是,旭日方昇之際,他忽然上馬離開,臨走之前對貧道說,心池之上有位慧悟天生的姑娘,有天縱聖明之才,但其時年紀尚幼,須假以數年之後,那時或可為貧道解疑指難。他說完後揚鞭自去,直到數年以後,貧道赴心池謁見聖女,方知他們就是剛剛在武林中威名四播的一皇三公,而貧道於謁見聖女之後,心中疑難十去其九,滿意而返。」

  說到此處,眾人方始知道這位老道人和心池聖女及一皇三公有這麼一段淵源。皇甫維因知道義父和聖女的關係,是以暗自明白敢情義父早在聖女尚未成年之時,已曉得她大智大慧,不同凡俗。而聖女也很早就知道了「一皇」,換句話說,義父和聖女可說是彼此心儀已久,互相傾慕,只是直到二十年前才發生悲慘的關係。

  眾人用齋之後,皇甫維便要求單獨謁見聖女。

  在靜室中聖女和藹地接待他,問他有什麼事情。皇甫維道:「晚輩有個不情之求,想請您俯允!」

  她點頭道:「但說不妨,不過你怎肯自稱晚輩呢?」

  皇甫維肅然道:「你老是我義父一生最敬最愛的人,晚輩怎敢褻瀆?」

  聖女輕輕歎口氣,道:「這樣說來,他把一切內情都告訴過你了?是不是?」

  皇甫維點點頭,只聽聖女又接著道:「二十年來,這聖女二字,宛如兩把利刃日夕刺割我心,使我心中傷痕斑斑,唉,假如你義父當年不是那麼倔強,肯答應我改邪歸正,由我安排一次聚會,他當面向天下武林各派領袖賠罪,我們便可以結為夫婦,不但可免去這二十年相思之苦,同時也可免去他和我的無窮苦難……」

  她悠悠歎息一聲,那寂寞的花容,幽怨的歎聲,使皇甫維也感到十分歉疚,差一點就替義父向她道歉。

  她接著又道:「你來此之意,可是要替冷央那幾人說項,要求釋放他們?」

  皇甫維怔一下,道:「你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他為了表示恭敬,口中不得不稱她做「老人家」,但她一點不老,而且美麗聖潔之極,因此他說出「老人家」三個字時,心中彆扭得要死。

  他繼續道:「晚輩願將帶領你老人家到我義父之處作為交換條件。」

  心池聖女緩緩道:「你以為我會不會答應?」

  皇甫維吶吶道:「晚輩也知道你老絕不允許,但假如那星公冷央等人被害,日公舒濤及月公佟雷一定會將你老的往事向天下宣傳……」

  心池聖女笑一下,極是淒迷動人。皇甫維突然激憤起來,道:「晚輩可以為你去殺死他們,你老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

  她婉然微笑,道:「看看你自家也忘了向我要求些什麼?但無論如何,你對我這麼好!我總覺得感激你!不過別說你目下身負嚴重的內傷,不能與人動手,縱然是未負傷之際,也殺死不了他們。」

  皇甫維搖頭道:「不,晚輩自然另有辦法,可惜時不我予,先得犧牲了兩個好女子的性命。」

  她微微動容,道:「她們是誰?」

  「就是日公舒濤的女兒舒倩,月公佟雷的女兒佟秀。她們都像是污泥中的白蓮,暗谷中的幽蘭。假如谷雲飛不獲釋放,便無法阻止尹世澤向舒濤和佟雷報告她們的秘密居址了。」

  聖女緩緩道:「你可是說她們已脫離舒濤及佟雷?此外尹世澤也投身在三公手下了麼?」

  皇甫維應了一聲,接著道:「三公都各有一個女兒,奉命來勾引我,聽說是要從我身上學我義父的『採補陰陽秘術』,但結果她們都對我很好,寧願脫離三公!我把舒倩和佟秀安置在富春,約定她們不得走出大門一步!但谷雲飛他們已查出她們的地方。」

  聖女望住他,微笑道:「谷雲飛和尹世澤都愛上一個,所以一直沒有向三公報告,是不是?這件事倒是值得考慮,不過,如果我的行動夠迅速的話,她們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皇甫維一聽也是道理,不覺垂下頭無話可說。過了一陣,他忽然抬頭道:「晚輩不能勉強你老答應,目下只想請問一事。」

  聖女轉眼望著天花板,緩緩道:「我已猜出你想問什麼,這個問題我真有點難以作答。」

  皇甫維走前一步,懇求地道:「不,請你務必答覆……」

  聖女沉默一會,道:「我也很難答覆你為何會對你特別好,我只能告訴你一點,就是我這樣做並非純粹為了你義父的緣故。」

  皇甫維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過了一會,他想起星公冷央的交換條件既然無法達成,頓時又抑鬱起來,正要轉身出去,只聽心池聖女說道:「你如果當真為了舒佟二女而要求我釋放冷央,不免有點小題大做,她們一定不會發生意外,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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