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飛霜(5)_司馬翎

五

　　司空表怔一下，眼珠轉處，抬手指指自己。月公佟雷陰聲道：「好，連你在內！」

　　司空表長長透一口大氣，沒有做聲，轉頭望著牆邊那個大木箱，這時箱中的皇甫維覺得十分奇怪，第一那三公何故對那面金牌如何得來這一點上這等關心，不惜因此饒了司空表及他門下眾人性命？第二那司空表怎會不說出自己來？他尋思了一陣，還未想出道理，又聽不到三公的動靜，忍不住突然掀開箱蓋，躍了出來。

　　那三個老人都嚴厲地望著這個俊美少年，忽地發現他雙眉之中的兩顆紅痣，齊齊一怔。

　　星公冷央突然一晃身，已衝到皇甫維身邊，眼看就要碰上。皇甫維但覺這個黑衣老人身法之快，難以形容，別說出手阻擋，簡直連念頭也來不及轉。心頭方自一震，誰知那星公冷央倏然又倒退回去，這一來一去，快逾閃電，若是平常的人，可能根本看不見星公冷央曾經移動。

　　日公舒濤洪聲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皇甫維但覺此老口氣甚是和善，不禁又是一怔，心想他們竟會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當真出乎意料之外，口中朗朗應道：「區區複姓皇甫，單名維。」

　　三個老人都輕輕啊了一聲，互相對望一眼，那月公佟雷有如鬼語般問道：「你在何處得到免死金牌？」

　　皇甫維道：「這一點恕難奉告。」星公冷央接口道：「你可知道這面金牌向來有例是牌到人現麼？昨夜一反常規，教我等不能不起懷疑之心。」他說話極快，因此這幾句話在他口中迸出來，眨眼便已說完。

　　皇甫維道：「你這話是何用意，恕我不懂。」這個俊美少年面對著武林無敵的三個老魔頭們，竟毫無懼色。

　　日公舒濤道：「既然你不願作答，我們只好試一試你的武功家數！但你卻遠非我們對手，就命我們手下三人一齊出手，攻你一招。」

　　皇甫維傲然道：「不必拘限人數，更不須限定一招，隨便怎樣動手都可以……」話未說完，只見木立不動的三排人中，每排走出一人，把他圍在當中。紅衣大漢佔了正面，銀衣和黑衣漢子分別立左右兩側。紅衣大漢抱拳道：「公子恕我兄弟放肆了。」

　　皇甫維傲然一笑，心中卻訝想道：「怎的這些人都不約而同地稱我做公子？難道……」轉念之際，那紅衣大漢宏聲道：「第一招！」皇甫維忙忙定神戒備，只見他們都未動手。那邊日公舒濤忽然大聲道：「不可，改為第三招！」紅衣大漢朗朗應聲：「遵命」，突然踏中宮，走洪門，迎面一拳打去。這一拳只打了一半，便煞慢去勢。那銀衣黑衣兩漢子也是同時出手，銀衣人輕飄飄一掌拍去，黑衣人卻以絕快身法，閃到皇甫維背後。

　　觀戰的人只覺這三人出手奇突，還不覺得怎樣，但身處局中的皇甫維卻感到宛如處身在水深火熱的困境中，論拳風則陽剛難擋，論掌力則陰毒無匹，加上身後的黑衣人生似變成附骨之蛆，令人難受異常。這三種感覺一齊襲上心頭，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抵擋才好。

　　眼看那三人的招數都遞到皇甫維身體，危殆萬狀。旁邊的司空表面上反而掠過一陣喜色，雙目瞬也不瞬。

　　皇甫維突然雙眉一剔，大踏步從拳風掌力夾縫中走出來。他背後的黑衣人卻反而被紅衣人的陽剛拳風和銀衣人的陰毒掌力阻住，無法跟上去。

　　司空表只看得目瞪口呆，真不知那皇甫維公子使的是什麼招數。這時那日月星三公忽然退開一旁，交頭接耳地說了幾句話，然後都望著皇甫維，一言不發。日公舒濤忽地仰天一拳擊去，「砰」地大響一聲，那高逾丈半的大廳屋頂突然多出一個兩尺方圓的洞口，被他拳力震斷的橫樑屋瓦等都飛上半空，整座大廳搖搖欲倒，聲勢之威猛，無與倫比。

　　月公佟雷跟著駢指遙遙向兩丈以外的牆上點去，那幅聖女像的絲繩忽然斷開，刷地掉在地上。

　　皇甫維不覺瞠目道：「怪不得武林公推你們為絕世高手，這等功力，實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說得極為坦誠，純是自然流露，誰聽了都不能不相信他乃是發自內心。日公舒濤大笑道：「公子過獎了，我們兄弟實是難忘故主，就請公子轉告此言。」

　　笑聲中先是那九個手下迅疾躍出屋外，跟著那三個老人也隱沒在黑夜風雨中，轉瞬間笑聲搖曳遠逝，神速無比。

　　司空表身軀一震，宛如大夢方醒，暗中偷瞥那美少年一眼，額上忽然沁出冷汗。皇甫維沒有注意他的神色，緩步過去把畫像拾起來，自語道：「我真奇怪他們為何兩次把聖女像的絲繩弄斷，難道這位聖女和他們有什麼關連？」

　　他很快把聖女像掛好，回頭一看，司空表已失去蹤跡。他也不在意，回眸再瞧畫中美麗的聖女，心頭忽然泛起替她把淚珠拭掉的衝動。他的手已伸到像上，突然停住，暗中微笑一下，忖道：「我真是發痴，她又不是真人，這淚珠如何拭得掉？唔，對了，我正要到嵩山少林寺去，等見到少林方丈無心大師時，便知道他為何把她畫成這樣子的原因。」

　　當下轉身出廳，冒著風雨先轉入內宅，途中經過一座大院落，隱隱瞧見燈光下人影搖晃，還有雜亂語聲，他本想進去問一問他們倒底是否曾經被三公手下之人點了奇經死穴？幾時又被解開？但想想事不關己，懶得多費唇舌，便逕自縱入內宅，摸入一間空房中，取回隨身包裹。原來他清早轉回來見到門上三公令箭之後，便一直躲在這個空房中，是以司空表雖然遣出十二門下追查他的蹤跡，仍然徒勞無功。黑夜風雨中他一直離開洛陽古都，第三天的清晨，已走到嵩山山麓。

　　他像平常遊山的人一樣緩步走上少室山，中午時分，方始走到莊嚴巍峨的少林寺山門前。但見正門緊閉，只開著左邊一扇偏門以供出入。他在樹蔭下憩坐不少時候，但見出入的僧侶們個個步履輕健，眼神充足，一望而知無一不是煉過武功的人。另一方面，他坦誠的笑容和純潔好奇的眼光，也惹起那些僧侶們的注意。他突然攔住一個匆匆出來的僧人含笑道：「我想請教大師一件事。」

　　那個僧人合什道：「施主好說，貧僧本應效勞，但適有急事在身，萬望施主原諒。」皇甫維哦一聲，但覺對方語聲強勁震耳，不禁抬目打量。只見這僧人年在四旬上下，眉濃眼大，鼻高嘴闊，氣派甚是威嚴，肩上披著黃色袈裟，一望而知他在少林寺中地位不低。

　　皇甫維打量一眼之後，微笑道：「大師既有急事，那就請吧！」他無意之中，把「急事」兩字咬得聲音重了一些。那僧人濃眉輕輕一皺，道：「施主也許聽到貧僧身為方外的人，竟有急事，不免感到奇怪？」皇甫維其實並未想到，吃他一提，想想果是有理，口中便應道：「大師說得不錯。」

　　那僧人接著說道：「敝寺老方丈適才派遣五位師弟下山，忽然想起有一句話未曾囑咐，故此命貧僧趕去告訴他們。」

　　皇甫維笑道：「原來如此，大師為了解釋此事，已耽誤了不少時間，區區實感抱歉，大師趕緊請吧！」

　　那僧人說聲失陪，邁步離開。皇甫維記得自己上山時，恍惚碰見過五位大和尚匆匆下山，相隔至今，最少也有個把時辰，這個和尚奉命追去，恐怕非放盡腳程不可。回頭一瞥，果然見那僧人晃眼間已走了十餘丈之遠，身法之快，逾於奔馬。但動作穩定從容，如若一時大意，極容易忽略了他的驚人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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