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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此時一個壯漢走到車邊,道:「小的們乃是奉樊潛公樊先生之命,要把大車藏起。」

  裴淳訝道:「啊!是樊老前輩。」隨即向薛飛光道:「他就是指點我搭救梁藥王的那位前輩,又留下錦囊,使咱們得以會面。」

  薛飛光搖頭道:「此事可疑得很,樊老前輩何故要這麼做?」

  裴淳道:「這個我也不明白。」

  薛飛光道:「除非那位前輩親自出面,認明無訛之後,才可依從,否則自投羅網,連拚一拚的機會也沒有,教我們豈能甘心。」

  她的意思是倘若此舉乃是朴日昇或辛黑姑詭計,因而入了牢籠,豈不被別人恥笑?

  裴淳覺得她言之有理,正在沉吟,馬車那邊傳來一陣語聲,道:「兩位敢是信不過山人麼?」

  他們循聲望去,便見到了樊潛公端坐車內。

  薛飛光詢問似的望了裴淳一眼,裴淳點點頭,表示那人就是樊潛公。薛飛光當即一躍而出,玉手一點,車把式微吭一聲,雙目立閉。

  一個壯漢把這昏睡的車把式搬到大車之內,裴淳也躍落地上,訝然道:「你何故點他穴道?」

  薛飛光道:「非如此不可,你不信就去問問那位老前輩。」

  此時有一名壯漢已卸下健騾,薛飛光眼珠一轉,已明其意,道:「裴郎,煩你表演一手,速速把健騾舉起,不使四蹄著地,送入林內。」

  裴淳愕然道:「真的要這樣做麼?」

  樊潛公的聲音傳過來,道:「請裴少俠把騾子送入林中,該處已挖好一座地窖,足以藏起大車和牲口。入窖之後,還須少俠把牲口擊昏,以免發生意外。」

  裴淳不得不服氣薛飛光腦筋的靈敏,當即如言抓住牲口,一掌拍在腦袋上,那頭健騾頓時四足軟癱,昏了過去。

  裴淳一手托起牲口,迅快奔入林內,果然見到一叢雜樹下面,有個巨大的地洞,敞開了入口。

  他把牲口放在地窖之內,出來一瞧,那輛大車已被壯漢們推入來,由於有兩行木板墊地,是以車輛過處,毫不留下痕跡。

  那輛大車霎時間已推到地窖之前,順著斜斜的土坡推入窖內。一轉眼間,四名壯漢已收拾好各物,都躲入地窖。

  這便是裴淳他們乘坐的大車,何以像空氣一般突然消失之故,那欽昌喇嘛和朴日昇等人,雖是智計過人,閱歷極豐,然而如何能想得到,這中間多出一個具有先知之能的樊潛公?這種奇妙的安排,實在出乎常情之外,正如前此商公直忽然間被四名高手攔截一般,任他想破腦袋也弄不清其中玄妙。

  ▼第三十一章 人間地獄

  這刻裴淳對樊潛公已是佩服之極,因此一見薛飛光眼珠轉動,而樊潛公微微而笑之時,便告訴薛飛光不可亂出主意。

  樊潛公道:「薛姑娘乃是聰明絕頂的人,所以凡事非再三試驗之後,絕難深信不疑,既是如此,我們就當席一試,免得薛姑娘將來老是懷疑於心。」

  薛飛光大喜道:「樊先生若不怪罪,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樊潛公背轉身軀,道:「你可任取一物,扣覆在碗內,山人便推算給你瞧瞧。」

  眾人都引起莫大的興趣,薛飛光取了一支羹匙,想想又放下,另取一個小瓷碟,但一想此物在席上,容易猜出,便改變主意,從囊中取出一枚銀錁,輕輕放在席上,用一個空碗蓋覆住。她道:「行啦!」

  樊潛公回過頭來,微笑道:「山人擅長的是六壬神數,此是古來兵法家必須精研之術,不須攜帶任何用具,單以左手四指節作天地盤即可卜算,甚為方便。此所以諸葛武侯遇事能於袖中掐指一算,便知兇吉。」

  他話聲一頓,環視眾人一眼,又道:「山人已佔得一課,名曰獨足,三傳皆是酉。乃知碗內只有一物,其色白,其質堅冷,其形圓,屬五金之列而甚貴重,依此卦象,再知酉為金銀,可以斷定薛姑娘置放碗下之物是一顆銀錁。」

  薛、裴兩人都發出讚嘆之聲,揭碗而驗,果然不訛。

  樊潛公又道:「這六壬神數極是不可思議,但須得天才傑出之士施展,方能應驗如神,此是因為占斷推察之時,千頭萬緒,其中取捨的分際,非明敏聰慧過人,往往失算,薛姑娘如若有意,山人願將此術傳授。」

  這個結論當真是大出薛、裴二人意料之外,薛飛光喜心翻倒,連忙離席襝衽行禮,上稱師父。

  席散之後,他們在一間幽靜的屋子裏,樊潛公把月將、用時、四課、三傳等推演法式一一授與薛飛光,雖然不算繁複,但歌訣也甚多,裴淳只聽得頭昏腦脹,便不再聽。

  薛飛光卻十分專注用心,以她的聰明才智,兩日之間就學熟了佈排課式之法,牢牢記住那數十首口訣,但接下去就是占斷推察的要緊法門,包括占時、月將、日辰、三傳、年命、十二天將、地支、課體、陰神、遁干、克應、四德、祿、驛馬、丁、鬼、空、合、刑、沖、破、害等等。每一課變化分合之後,又大異其趣,至此薛飛光才深知樊潛公以前的話確有至理,若是才質凡庸之士,單是這些名詞,就足以弄得頭暈眼花,更別說要從其中抉擇出合適準確的來應用了。

  她白天聽樊潛公講解,晚上則閱讀秘錄,極是專注用功,如此又過了五日,總算已窺門徑,但還須浸淫精研才行。

  這日早上,樊潛公便命他們繼續動身北上,薛飛光問道:「師父,您老要到何處定居?我們幾時再見?」

  樊潛公道:「等到你精通了這六壬神數之時,我們便很快就會見面了。」

  裴淳是巴不得快點動身去打破黑獄,救出淳于靖等人。他自己卻有個想法,認為世間人事繁瑣,變幻不定,有時候憑仗堅心毅力,可以改變命運,所以他竟不向樊潛公叩詢前程兇吉。

  別過之後,裴、薛二人繼續向北進發,一路上安然無事地到達了保定府境。

  那「不歸府」在保定府的甚麼地方,他們可不知道,兩人入城之後,薛飛光轉眼瞧見裴淳神色舒坦,好像胸有成竹一般,忍不住問道:「咱們怎麼個走法呢?」

  裴淳聳聳肩,道:「我也不曉得。」

  薛飛光訝道:「但你好像很有信心找得到的樣子。」

  裴淳理直氣壯地道:「李師叔說過我有你這麼一個女諸葛同行,一切都不成問題,再者你已學會了六壬神數,這還有甚麼為難的?」

  薛飛光又好氣又好笑,道:「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已經胸有成竹呢!我告訴你,這六壬神數雖是靈驗無比,不可思議,但是有些事物仍然推算不出的,我可不知這是人生太過複雜多變,抑是個人的功力成就有所不及。」

  裴淳不大喜歡談論空泛的理論,當下問道:「那麼你現在算得出那不歸府的所在嗎?」

  薛飛光道:「讓我試一試。」左手在袖內暗佈天地盤,排好四課三傳,尋思有頃,道:「照卦象而言,不歸府應在東北方,並且是城郊之外。」

  裴淳道:「好!咱們便去瞧瞧。」

  兩人一同向北門行去,穿過不少大街小巷,薛飛光扯一扯裴淳衣袖,道:「裴郎,此地許多人認識你呢!」

  裴淳訝道:「是麼?我雖然笨一點,可是記性不差,只要見過一面,總想得起來,但這城裏可沒有碰上一個面熟的人。」

  薛飛光道:「我說的錯不了,這些人不但都是武林中人,而且好像一個人傳一個人,才趕來瞧你的,你的名氣現在一定很大,不比初入江湖。」

  她陡然停住腳步,道:「倘若咱們一直出城踏勘,找到不歸府的下落,但此地既然有這許多人認識你,恐怕不歸府中也有所警覺,而不便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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