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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完顏楚道:「對!這廝武功奇高,此時一刀殺死的好!但老五別出手,等大哥決定!」

  普奇說了一句裴淳聽不懂的話,阮興突然一腳踢在裴淳面上,裴淳但覺像是挨了一記鐵錘,痛得齜牙裂嘴。

  普奇放開他跳起身,此時兩柄大刀分別抵住裴淳上下兩處要害,所以他只好僵臥不動。

  普奇撣拍身上灰塵,一面說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裴淳,今晚落在我們手中!哈!哈!」

  他仰天笑了兩聲,又道:「老實說,當今之世,已經沒有幾個人,值得我們三兄弟合力出手的了!因此之故,我要在你額上烙下一個記號……」

  阮興接口道:「小裴,你怕不怕?記號一烙上了,終身磨洗不掉!」

  裴淳道:「當然害怕,但怕又有甚麼用?」

  阮興道:「害怕就行啦!只要你答應加盟結拜為兄弟,那樣自然不會在你額頭上烙記號。」

  裴淳道:「不行!」

  阮興怒道:「為甚麼?」

  裴淳道:「天下間只有意氣相投才結盟換帖,那有強迫之理?」

  阮興怔了一下,道:「若是你答應了,大哥還可指點你如何救援窮家幫幫主,我們都可以幫你出力!」

  裴淳聽這話,不禁沉吟起來。過了一會,才道:「我在威迫利誘之下順從了你們的話,將來別人對我施以威迫利誘的手段,我也會出賣你們!」

  普奇道:「有道理!老三、老五放他起身!」完顏楚首先收刀退開,阮興哼哈了一聲,才收回大刀。

  裴淳一躍而起,心中掠過剛才動手的情形,忖道:「我當時若在普奇貼近我身體之際,施展天機指法,便不會被他制住,可是這一指定必取他性命。莫說普奇為人性情爽直豪放,便是兇橫可惡之輩,我也不能出此殺手。」

  想到這一點,登時又聯想起先前被黑獄遊魂他們四人擊倒之事,敢情也是沒有發揮「天罡九式」和「天機指」的煞手毒著,才會落敗。

  他搖頭,想道:「我為何不能狠下心腸?殺死一個人就如此難過痛苦,唉!我這一輩子只怕終不能躋身一流高手行列了……」普奇他們見他嘆氣,都覺得很是奇怪。

  普奇道:「裴兄不須難過,你今日雖是被我等制服,但我們這邊是三人合力,傳出去毫無光采可言,所以我們決計不會向外人提及。」

  阮興道:「大哥別忘了他殺死咱們手下弟兄之仇,他既不肯與我們結盟,便還是敵人!」

  完顏楚為人魯直得多,一切唯普奇馬首是膽,並不開腔。

  裴淳道:「那兩位不是在下殺死的,信不信只好由得你們了,普奇兄若肯賜告我淳于大哥遭難之事,感激不盡!」

  普奇爽快地道:「這有何不可?淳于靖目下不但有殺身之厄,連幫主之位也怕保存不住!」

  裴淳驚道:「是幫中之人叛變於他?」腦海中浮起窮家幫諸人的忠義慷慨,覺得此事難以置信。

  普奇道:「不錯,據我所知……」

  剛剛說這一句,裴淳使用手勢阻止他說話,插口道:「在下急於去見淳于大哥,還望普奇兄指點明路!」

  他邊說邊搖頭,普奇訝然想道:「嘗聞裴淳忠厚老實,不會使用智計手段,但今宵親眼所見,卻不是有勇無謀之輩。」

  他口中應道:「淳于靖的事,我也只聽到這麼一點點傳聞,至於他目下在甚麼地方,我可不知道了!」說時,向阮興使個眼色。

  阮興立刻接口說道:「大哥,四弟在外面比手勢要你出去。」

  普奇道:「咱們一塊兒走。老四想是有所發現,裴兄留在此地抑是離開?」裴淳沉吟一下,心想:「這普奇雖然爽直豪俠,可是畢竟是蒙古軍官,他的結拜兄弟都是外國人,實在不能予以信任,那黑獄遊魂們雖然曾對自己下煞手,可是他們一則都是漢人,二則他們口中管自己叫做『小裴淳』,大有親熱之意,在真相未明之前,不便把黑獄遊魂們之事說出,但同時也不能讓黑獄遊魂們完全聽到普奇的話。」

  裴淳懷疑黑獄遊魂們還藏在密室內棺木之中。

  因此,他這刻一方面要跟他們出去,以便詢問有關淳于靖的詳情,一方面又生怕離開之後,黑獄遊魂他們趁機遁走,永遠也查不出他們是誰。

  他正在遲疑不決之時,忽見門外曙色透入,已經是破曉時分。登時大為放心,忖道:「他們說過不能見到天光和人面,眼下天色已明,不須擔憂他們逃走。」於是說道:「在下一夜未返旅舍,實在放心不下馬匹等物,須得回去瞧瞧。」

  他們一齊出去,到了門外,一道人影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只見這人身量高瘦,渾身黑得像炭一般,鼻高目陷,手臂掌背等處,黑毛毿毿。頭上用黑布裹紮起來,分明又是個外國人。

  普奇道:「這是我們的老四馬加,乃北天竺健馱羅國人,擅長地遁隱形之術……」

  裴淳跟他行個禮,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個外國人。」他從佛經及高僧西行求法的故事上,約略得悉天竺國的情形。其時蒙古人擁有西域諸國,故此有天竺國之人到中原來,也不是稀奇之事,以往則只有傳法的天竺僧侶到過中國。

  他見這馬加相貌忠直,不似狡獪邪惡之人,便在客套之時,隨口問他健馱羅國有多大,他是屬天竺四姓中的哪一種?

  馬加道:「敝國面積只有千餘里,某家屬四姓中的剎帝利。裴兄對敝國之事居然曉得不少,某家十分敬佩。」

  裴淳道:「在下記得北天竺共有十八國之多,馬加兄信奉的想必是吠擅多教?」

  馬加益發駭異,道:「正是!」滿面皆是敬佩之色,原來他自到中原以來,歷時數年,還未見過一個如此諳知天竺之人。天竺國分為東、西、南、北、中五大部,分為無數小國,中國雖說遠在魏朝甘露五年,朱士行西行求法,為赴天竺之第一人,至今歷史悠長,但其間赴天竺的水陸六路,時通時斷,中土之人對天竺國大都茫然無知。此所以馬加對裴淳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大有他鄉遇故知的歡喜心情。

  其時印度經過兩百餘年前回教徒入侵,佛教在印土已零落殆盡,所以裴淳絕口不提佛教之事。約略談了幾句吠擅多派的聖典「根本思維經」的話,便轉向普奇動問淳于靖的下落和遭遇。

  普奇道:「眼下天色已明,裴兄何不移駕下處,共進食並商議幫助淳于幫主脫難之事?」

  裴淳覺得他熱心得甚是奇怪,以他身為萬戶之職,應當與抗元的窮家幫過不去才是,怎會反而熱心救助淳于靖,莫非是其中有甚麼陰謀?

  他自知不是擅長計謀的人,所以不敢置身其中。心想:「我須得設法推辭,但不可得罪了他,又須探出淳于大哥的下落才行。」

  當下說道:「在下聽得淳于大哥有難之事,心中萬分焦急,寢食難安,實是不敢奉擾。」

  他略略一頓,窺見普奇並無不悅之色,便又道:「我淳于大哥可是居住城內?」

  普奇微微一笑,道:「昨夜他還在城內,但現在是不是還在便不知道了,昨夜是他危難當頭的要緊時刻,可惜我們派出去跟蹤你的人被你點住穴道,以致直到快要天亮之時才找到你!」

  裴淳大吃一驚,道:「甚麼?昨晚跟蹤我的兩人是你們的手下弟兄?唉!我真該死……」

  普奇接口道:「我們也曾設法營救,但那個與淳于靖為難的人,本身武功高明之至,還有許多高手暗中保護,我們不便露出形跡,所以打算找你出頭!」

  裴淳急得連聲嘆氣,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阮興突然插口道:「大哥,此事恐怕已經無從挽救,說給他聽也沒有用處,不如不說!」

  裴淳心中大急,焦灼地望住普奇。

  阮興又道:「況且小裴跟咱們沒有相交之意,想是瞧不起咱們,這事讓他自己慢慢訪查……」

  裴淳正要說話,馬加搶先說道:「老五你就是這樣的小氣,我瞧裴兄為人很不錯,最好把內情都告訴他。」

  阮興道:「四哥有所不知,剛才我們要跟他拜把子,他卻不肯。」

  馬加道:「咱們跟他第一次見面,他不曉得咱們為人行事,自然不敢輕率叩頭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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