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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他不禁又是驚訝,又是歡喜,彎腰伸手推去,著手處似是碰在水濕的衣帛之上,衣帛之下另有硬物,疏疏落落一根根地排列著。

  他用點力量推去,眼前綠光閃耀,登時瞧得清楚,原來地上有個圓形光環,約如兒臂大小,光環後面還有一條長形尾巴,定睛一瞧,原來是個劍鞘,鞘口處的一圈不知鑲嵌何物,發出綠色的光芒。同時也瞧見推開之物敢情是具屍首,因地上潮濕,故以衣服盡濕。這屍首肌肉已經腐爛,面目難辨。他剛才觸手處想必就是一排肋骨。

  他已不暇查看別的,趕緊撿起那劍鞘,以光環湊近足踝處照著,只見一條烏黑泛亮的黑線纏繞腳上,褲腳已經勒破大半,被勒的兩邊肌肉賁起,瞧來如果不是練有天罡真氣,雙腳可能齊足踝處被黑線勒斷。

  這黑線還有一截托在地上,微微顫動,分明是活物,裴淳驚訝得呆呆發怔,過了一會,雙腳更覺麻木。他用劍鞘光環一碰拖在地上的那截黑線,突然間劍鞘一震,原來已被黑線的另一截纏住。這黑線動作迅快如電,簡直瞧不清楚。

  裴淳暗暗慶幸,想道:「我剛才若是伸手去摸,這隻手勢必也被纏住,那時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思忖之時,袖中掣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劍,向纏著劍鞘及足踝的那條黑線當中處割去,黑線應手而斷。他已試過運力拉扯這條黑線,卻紋風不動,堅韌無比。若不是身上帶著南奸商公直的七寶誅心劍,決計無法弄得斷這條奇怪可怖的黑線。

  他接著又斬斷另一條黑線,可是纏在腳踝上的兩道圈箍毫未放鬆。他雖是容容易易就把劍鞘上那道線圈剔斷除去,但腳上的兩道卻束手無策,只因還未碰到線圈,須得先割傷自己。

  裴淳躊躇了一下,咬一咬牙,決意不惜劍傷及骨,也得弄斷這兩條線圈,方自彎腰出劍,猛覺被箍勒之處鬆了不少。便停手靜觀其變,又隔了一會,兩道線圈都自行鬆散跌落地上。

  他鬆一口氣,一面運功催動血氣,一面用光環照亮那幾條黑線,細加查看,這才發現,這些黑線有頭有尾,雖是十分幼細,也瞧得出頭部形狀如蛇。忖道:「這種怪蛇我聽也沒有聽過,當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哎!待我瞧瞧那屍首的雙腳還在不在……」

  一照之下,果然雙足齊踝處少了底下的一截腳板腳趾。裴淳渾身起了無數雞皮疙瘩,腦海中彷彿想像到這人臨死時的慘酷景象。

  他再也不敢查看這具屍首的其他部份,連是男是女也不去辨別,持著劍鞘照路,緩緩向前走去。劍鞘上的光環發出的綠光雖然不亮,可是以裴淳的眼力也能瞧得到五尺以內之物。

  地上十分潮濕,陰風不斷地吹拂,卻不聞一點風聲。

  他走了幾步,就又發現一具屍體,同時又查看出屍體旁邊有兩條黑線怪蛇。他小心翼翼地避開,無意中見到那具屍首也是雙足齊踝斷去。

  這等景象實在使人噁心恐怖,當他橫避之時,走了數步,又發現一具屍首,也有兩條黑線怪蛇在旁邊。

  他心中若有所悟,慢慢橫移,果然又見到一具屍體和一對黑線怪蛇。這時他已敢斷定凡是有屍首的所在,就會有一對黑線怪蛇。

  前後左右查視一遍之後,共有七具屍首,由於此地極為寒冷,故此衣服都十分完整,只是頭面身上的肌肉都腐爛了,不知是由於潮濕之故抑是這些黑線怪蛇之故。這七具屍首之中顯然有一個是女性,其餘是否全部皆是男性則不能確定。

  他想了許久都想不出這七具屍首的來歷,要知此洞奇冷徹骨,他若不是有太陽玉符在身,也非凍僵不可,以此推測,這七人的功力絕對不會在他之下,既是如此,則他們定必是武林中極負盛名之士,但卻從未聽師父提及過武林之中有七位高手,為了探取五異劍而相繼失蹤喪生之事!

  這七具屍首散佈在方圓三丈之內,再往前去又只是一個狹窄的洞口,站在洞口外面之時,才曉得陰風冷氣乃是從洞內透出來。

  裴淳深深吸口氣,正待奮勇入洞一探,忽然間想到此洞既是透出嚴冷酷寒的通口,自然不會有路徑可以通到外面的世界。

  這麼一想,便暫時不鑽入去。此時又記起那七名故世高手所欲找尋的寶物,不知下落到底怎樣,會不會已被第八個高手取走,抑是還是留在此洞之內?

  他毫無貪得之心,只想曉得這件事的結果,於是回轉身用那劍鞘上的光環,一寸一寸地查照地上。這一陣搜索細查足耗去兩個時辰之久,他若不是往常習慣了掘石坑的話,早就挺不直腰肢了。饒是如此,也累得腰酸背痛,靠著石壁微微喘息。

  這偌大的一片地方,除了屍首覆蓋之處沒有翻動過之外,其餘每一寸的地方都查看過,那有甚麼劍器寶物?

  他覺得很不舒服,心想明明已得到一個劍鞘,怎會不見鞘中之劍?想必是被其中一具屍體壓住,就像這個劍鞘一般。於是喘息了一陣,先走到第一具翻動過的屍體。這回他決意細細查看,所以抑制住心中的不安,緩緩照看屍體下面的地方以及屍體之上。

  從尚未腐朽的服飾上可以瞧得出這具屍首是個男人,而那衣服式樣一望而知乃是先朝大宋之人,因此這位業已遭難故世的先朝武林高手,最少也在一甲子以前踏入此地。又因此地特別寒冷,說不定早在一二百年前就發生這一件慘劇了。

  他略略覺得安心,因為這七位先朝高手,決不是二十餘年以前,被薛三姑姑一一誅殺的三賢七子之列,要知他腦筋雖然遠遠不及薛飛光、朴日昇等人那麼機變靈活,但為人小心謹慎,每一事聽過之後,慢慢地在心中琢磨,也不會有甚麼差錯。

  關於薛三姑昔年獨力殺戮武林三賢七子之事,他時時無意中想起,證以近日接觸過的種種跡象,便漸漸覺得這事好像有點不可能。因此,當他發現此地竟有七位高手屍身之時,即曾聯想到三賢七子,暗想薛三姑若是利用這等天性險惡的地方弄死三賢七子最合道理。

  他又找到第二具屍體,只見這一具的衣飾卻是個女子,面部俯覆地上,兩手露風處的肌肉已經腐爛見骨,因此可以猜想得到,她的面部也將只剩下可怖的骨頭。

  那兩條黑線怪蛇就在屍身旁邊,裴淳掣出七寶誅心劍,覷準蛇身連揮十餘劍,登時剁為二三十段。

  他然後翻起屍身查看,空無所有。如此斬蛇翻屍,一直都毫無所獲。直到最後一屍之時,只見這具男屍腹下壓著一尊木佛像,通體漆作黑色,高約尺半。

  這位先朝高手臨死之時,還沒有丟掉這尊黑木佛像,誠是可怪之事,因此裴淳伸手拾取那具佛像,此時光線黯黑,無法曉得明白,便暫不多看。

  再查看屍體身上,突然發覺在他右腳外側嵌著一把利劍,劍身已銹蝕不堪,但仍可瞧出此劍昔年必定極是名貴,劍柄末端鑲著巨大的各色寶石。

  這柄劍末端深嵌入腳骨中,劍尖齊足踝處已折斷,似是隨同他的腳板一同被黑線怪蛇勒斷。

  裴淳駭然半晌,伸手抓住劍柄運內功一抖,登時拔了出來,試向手中劍鞘插入,果然吻合無縫,正是此劍之鞘。他不覺微微失望,忖道:「五異劍乃是神兵利器,決計不在商大哥的七寶誅心劍之下,那黑線怪蛇豈能將劍尖勒斷!」

  但轉念一想,五異劍莫說到底怎生模樣無人識得,便這五劍之名武林之中只怕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焉知其中沒有質地較差不能削鐵如泥的?若是如此,則被黑線怪蛇勒斷了也不是奇怪之事。

  於是他又回到透出酷寒之氣的洞口旁邊,暗想這五異劍既不可得,還是探一探此處有沒有出路的好……

  站了頃刻,突然又發奇想:「我現下雖是首當寒冷之氣要衝,但手握太陽玉符,是以毫無冰凍之感。設想放下太陽玉符,便不知能不能抵禦得住?」

  他想到就試,先運功調氣,然後放下太陽玉符。玉符一離掌心,頓時冷得全身僵硬,牙關碰擊發出響聲,幾乎便支持不住,尚幸他為人一向老實小心,未曾放下玉符以前曾經先運功調氣,否則此時血氣凝結不通的話,立時便得凍僵。

  裴淳一面竭盡全力運功御冷,一面緩緩伸手摸索那方太陽玉符。這一霎那在他感覺之中卻極是長久,腦中有點昏昏沉沉渴欲倒頭酣睡,他曉得若是雙眼一合,心志一懈,登時便長眠不醒,是以奮起精神不讓自己睡著,轉瞬間已摸到那塊太陽玉符,但覺一縷熱氣從指端傳入,經手臂背脊而入丹田,緊接著從丹田冒起,穿行於全身經脈之間。

  這一縷熱氣投入丹田而再度升起之時,觸著玉符的指端以至丹田這一節,那一縷熱氣頓時消失,只感到從丹田冒起的熱流通經透脈,驅寒祛冷,並且使他精神大振,無復萎靡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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