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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冷如冰說出名字,朴國舅連說久仰,踏上一步,伸手道:「兄弟朴日昇……」冷如冰一聲不響,伸手相拉。

  雙掌一拉,冷如冰但覺對方掌熱如火,內力強勁之極,心頭一震,頓時大為惕凜。

  冷如冰原先以為這朴國舅只是地位尊榮,是以管領著京城皇宮許多高手,在武林中傳揚出聲名,誰知大是有真才實學,武功只怕比許多高手還要強勝。

  朴國舅介紹過步嵩、馬延與他相見,冷如冰向來不大留心武林之事,可巧這一次夜候南奸商公直,跟少林、崆峒及許青竹等打過交道,得知世上高人甚多,自尊自傲之心大減。近日來留心打聽,於當世高手略有耳聞,這步、馬二人之名也曾聽起過,暗暗估計出實是敵不過三人,便也以禮相見。

  步、馬二人,一則深知雪山派人向來冷傲之極,二則也察覺出冷如冰練得有奇門功夫,不是尋常庸手,見他竟然禮見,倒是喜出望外,詞色之間甚是客氣謙遜。

  冷如冰道:「諸位帶了這位姑娘入山,有何貴幹?」

  朴國舅道:「我等帶她來找梁藥王。冷老師敢是跟她有事商量?」他一口就說出冷如冰心事,足見除了武功高深莫測之外,智慧更是高人一等。

  冷如冰點點頭,說道:「但我決不會礙及諸位之事,我就等諸位見過梁藥王之後再說不遲。」

  朴國舅有意結納此人,若是能夠羅致為己用,更是理想,這時自是希望多點機會與他接近,便道:「如此極好,日後若然冷老師用得著本人之處,自當略效微勞!」

  正說之時,忽地一陣異香送入鼻中,眾人皆是靈警無比的高手,奇香一入鼻,即都閉住呼吸。

  只聽上風那邊數丈外傳來陰冷笑聲,接著一個高大的人大步走來,軟轎中的雲秋心喜叫一聲,朴國舅等人頓時知道此人便是飛天夜叉博勒,心中都暗暗惕凜戒備。

  博勒遠遠就瞧見轎中的義女和冷如冰、裴淳等人,隨即大步趕來,並沒有聽見他們對答之言。來到切近,只見朴國舅、步、馬三人都安然挺立,心中暗驚,忖道:「哪兒又多出這三個高手?冷、裴二人不曾毒倒,不足為奇,這三人既也無恙,須得小心應付。」

  朴國舅上前報出姓名並介紹過步、馬二人,又道出傾慕之意,最後說道:「本人聞說博勒老師在此,特地用轎子把姑娘送來,免得找到梁藥王之時,又須多走一躺!」

  博勒道:「久聞國舅坐鎮京師,手下高人極多,如今得見步、馬二位,才知傳言不虛。」

  他的眼光掠過冷如冰和站在後面的裴淳,只淡淡點一點頭,暗想:「這冷如冰必是跟裴淳連成一氣,目下不宜動那裴淳。」當下也不問裴淳怎生解得身上之毒,轉過去跟朴國舅說道:「某家在山中搜尋了多日,還未找出梁藥王居住之處。」

  朴國舅微微一笑,說道:「本人前些日子聽得閣下要找藥王,便曾派了專人回京博採眾議,其中有一位大喇嘛說,以博勒老師這等使毒高手,定可尋出梁藥王下落!」

  博勒訝道:「某家不懂這話之意。」

  朴國舅道:「這位大喇嘛法名欽昌,是駐京的大喇嘛中三大高手之一,見多識廣,智慧廣大。他說梁藥王所匿居之地,必定栽植無數藥草。旁的人不消說得,但博勒老師卻當能根據尋得出來!」

  飛天夜叉博勒怔了一下,說道:「欽昌大喇嘛真是活佛,某家竟沒有想到,多日來苦苦跟蹤那小子……」

  朴國舅正待詢問跟蹤的小子是誰,博勒已接著道:「這麼說來,梁藥王住處就離此不遠了,某家這就去找他。」

  朴國舅說道:「好極了!」叫起兩名熟睡中的大漢,抬了軟轎。

  飛天夜叉博勒頭前帶路,朴國舅、步嵩、馬延三人或前或後,分開陪伴博勒、冷如冰和雲秋心,裴淳跟在最後。朴國舅只道他捨不得年輕貌美的雲秋心,故此跟來,便也不理會他。

  一行人翻山越嶺,經過不少險崖深淵,不久越走越低,走入一座深谷之內。

  博勒停住腳步,說道:「這路徑似乎更不好走了,咱們天亮再往前去,已經不遠啦。」

  眾人便在這座谷中歇息,到了天色迷濛之時,紛紛起身。裴淳見雲秋心自從博勒出現之後,便垂下簾子,心知她怕博勒責罵,故此不敢與自己說話,正好落得清靜,自然也不去招惹她。

  一行人在深谷中走到天色大亮,卻反而越覺幽暗,原來他們穿行在遮天密林之內,荊棘遍地,沉澤處處。這等所在毒蟲毒蛇之類最多,但博勒在前頭開路,所過之處,蛇蟲遠避。

  又走了一程,出得密林,但見峰迴路轉,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前面是一片曠明開闊的平原,一眼望去,盡是奇花異卉,花樹無數,滿目繽紛,朝陽之下更覺美麗燦爛。

  軟轎中傳出雲秋心嬌喚之聲,博勒向朴國舅說道:「此地所植草木無一不是藥物,其中有些性能解毒,所以小女感到不適!」說罷走到轎邊,掀開簾,陽光之下,但見雲秋心極是蒼白,沒有一點活人氣色,但眾人望見了她,卻都感到她泛射出一種奇異的美麗,教人不忍得移開目光。

  冷如冰伸手抓住自己下巴,用力一扳,眼光才隨著面孔移開,口中低聲道:「想是妖魔化身……」

  裴淳雖然也震驚於她這等不屬人世奇異的美麗,可是他卻容容易易就移開眼光。博勒給她一袋「五毒瓜子」,「刷」一聲放下簾子。

  朴國舅這時才恢復神智,轉眼一瞥,見到了冷如冰、裴淳都望著別處,步、馬二人還有點發怔,心中大感震驚,想道:「冷如冰是雪山派高手,這一派練的功夫能使人心腸冰冷,定力特強,故此他移開眼光,不足為奇。怎的那村子也能視如無睹?」

  但他為人深沉異常,此時也不說破,眾人向花卉樹木深處走去。這片曠闊山谷因花樹甚多,視線不能及遠,眾人四下轉繞好久,才見到靠近山坡那邊,有一間高大石屋,石屋四周都是畦圃,植滿各式各樣的奇花異草,景色極是清麗,到此無一絲塵俗之氣。

  石屋雙扉半掩,外面貼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春暖席雲鋤芍葯」,下聯是「秋高和露種芙蓉」,門楣上橫題著「司藥仙居」四字。

  朴國舅說道:「果是仙居之地,咱們這些凡夫有緣到此,不虛平生……」

  石屋內悄無聲息,也不知有沒有人。飛天夜叉博勒命轎夫把軟轎停在數丈以外,自己取起那盆荼吉尼花,大步踏入畦圃之內,放置在數叢奇花之間。退出後說道:「這一圃花卉都是最近栽植,沒有一樣不是克制各種毒性的珍貴品種,某家這就用這一盆荼吉尼花與他鬥!」

  眾人聽到大感興趣,都定睛望住那盆綠色的荼吉尼花。片刻之間,本是碗口大小的綠色花朵,忽然間開得更是華美,比原來長大了一倍,四周五色繽紛的奇花卻漸漸萎縮,一忽兒工夫,枝枯葉萎,殘花瓣瓣,散得滿地都是。

  博勒縱聲大笑,過去端起花盆,又放在別處。原來剛才只是丈許方圓之內的花卉萎落。

  如此不消多說,那石屋門前,好大的一片畦圃,只剩下寥寥數叢,其餘全部萎落。這畦圃本是繞屋一圈,但博勒只摧毀了前面的一截即罷手,那數叢剩下未曾枯萎的,只是博勒安放毒花之時隔得疏了,所以尚有殘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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