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纖手馭龍 | 上頁 下頁


  裴淳登時愣住,商公直又道:「我別的不行,腳底跑得頂快,我們可乘人家不防之時趕緊跑,諒他們也追不上!」

  裴淳大驚失色,額頭上急出幾條青筋,商公直哈哈笑道:「別急,我跟你開玩笑的,口袋裏銀子多得很!」

  裴淳放下心,長長透一口大氣,商公直接著道:「可見得銀子用途多麼大,以後你得弄點錢才能過快活日子!」

  裴淳搖搖頭道:「我用不著弄錢,將來跟師父一樣落髮出家,一世住在廟裏!」

  商公直道:「那有甚麼意思?你永遠吃不到這種佳餚美酒!」

  裴淳淡淡一笑,道:「吃過一次也就夠了!」

  商公直細察他說話時的神情,知道半分不假,轉念忖道:「我說不定會死在趙雲坡手中,目下好歹先教壞他的徒弟,叫趙雲坡老兒曉得我商老奸項上人頭不是好摘的!」此念一決,便道:「除了美酒好菜之外,這人世間快樂之事尚多,你若是做了和尚,定當後悔!」

  裴淳微笑一下,沒有做聲。原來他天性極是厚道,所以不想反駁對方,但他為人又十分正直,是非分明,故此也說不出隨口敷衍之言。

  商公直道:「哈,你敢是不相信世上還有許多快活之事?我只怕你沒有膽子跟我去見識?」

  裴淳一來受激,二來心下好奇,衝口道:「怎生見識法?」

  商公直凝思一下,道:「那麼多快活之事,自然不是一日半日能夠見識得完,我就為你多待幾天才去拜訪尊師!但你得答應不把這一段經過告訴你師父!」

  裴淳搖搖頭道:「不行!」語氣極是堅決。

  商公直道:「暫時不說總可以吧!你又不是去幹殺人放火的勾當!」

  裴淳覺得這話有理,便點點頭。

  商公直道:「兩年後的今日,你才准把今日之事告訴他!」說罷不管裴淳同意與否,便滔滔地問他好些事,不久便弄清楚,趙雲坡一向不理會裴淳行蹤去向,同時每日下午讀經練功達三個時辰之久,這段時間內裴淳可以隨意行動,不虞師父找尋。

  南奸商公直問明白之後,便囑他五日後下午到鎮上會晤,當下起身結帳,各自別去。

  ***

  晃眼過了五天。這日下午兩人在鎮口碰頭。南奸商公直帶他走到鎮西,指住一座寬廣宅院,道:「這本是此鎮望族林家宅院,雖然已經古舊,但經過佈置之後,頗有可觀。在這宅院之內,你就可以見識到許多快活之事。」

  他們跨入大門,當即有兩名家僕上前哈腰行禮,進得宅內,但見婢僕如雲,各處高堂邃宇,連檻層軒,一派堂皇富麗景象。

  兩人在廳中落座不久,數名秀麗侍婢獻上香茗,一會又送上點心。商公直故意吩咐一些事,堂下一呼百應。這種種排場只看得裴淳目瞪口呆。

  接著到了上房之內,但見翡帷翠帳,蘭膏明燭,別是一番風流旖旎景象。裴淳幾時見過這許多豪華綺麗的陳設?不住東張西望,幾乎目不暇給。

  商公直掏出幾錠金銀放在桌上,道:「裴兄弟,你眼見種種都是金銀之力,你先瞧瞧我怎生享受?回頭你有膽的話,亦可一試!」說完輕輕拍一下手掌,四名俏媚侍女進來,盈盈含笑。商公直也不須吩咐,這四名侍女已把他團團圍住,一個替他寬衣解帶,換上便服,一個替他梳頭,一個替他脫靴換履,還有一個捏著粉拳捶背。這等偎紅傍翠的風流景象,只看得裴淳那顆心怦怦直跳。

  商公直深知若是立即命侍女們如此服侍這少年的話,反倒會駭壞了他,當下起身送他出去,約定過兩日再見。

  過了兩日,裴淳又置身在這華麗府第之中,再度眼見商公直種種旖旎享受,他經過兩日尋思回想,對此景象,已有熟悉之感。

  上房內不久便擺上一桌精美酒餚,兩人對酌。商公直左擁右抱,一面調情嬉鬧,一面滔滔說些古今武林奇事軼聞,這一日到此為止。原來商公直用的是緩進手法,免得反而把這個樸實天真的少年駭倒。

  又是兩日之後,裴淳入得宅中,商公直指住一個侍女道:「她叫飛仙,剛剛來的!今日著她陪你喝酒。」

  裴淳見過場面,已不在意,卻見這飛仙體態輕盈,豐若有餘,柔若無骨。面貌姣麗,膚色白皙,明眸流盼之間,自有一種婉轉承歡的嬌態,看罷心中不覺怦然微跳。

  席間飛仙備極溫柔慇勤勸酒,漸漸肌膚相觸,耳鬢廝磨,陣陣蘭麝香氣,送入裴淳鼻中。裴淳雖是不解男女之情,但心中也覺得極是舒服。

  這天他喝了不少酒,一則是飛仙善解人意,手段高明脫俗,二則商公直談起前幾日在破廟碰上武林四名高手和色目高手飛天夜叉博勒之事,這番經過描繪得栩栩如生,裴淳聽得緊張曲折之時,總是連盡數觥。

  有了酒意之後,縱是極為老實之人,舉止也變得輕佻狂放,裴淳自也不能夠例外!何況身畔的美女曲意逢迎,婉轉體貼?正在興頭上,商公直忽然送客,裴淳只好悵悵離開。

  原來商公直用的是欲擒故縱的手段,所謂「欲不盡則有餘貪」,裴淳哪裏省得他的老謀深算?不但當時大是悵惘,回山之後,更是時刻縈思,恨不得日子消逝得很快,以便再見伊人!

  自從飛仙出現,四次約會之後,第五次席間增加歌舞一項,當真是極盡聲色視聽之娛。

  這一回裴淳飲酒更多,飛仙見他酒意上湧,便用熱手巾替他敷面,接著又為他梳洗整容,一番手腳之後,但見裴淳神采煥發,劍眉虎目,方面大耳,好一儀表堂堂相貌。不但飛仙看得呆了,連商公直也暗吃一驚,心想:「這孩子生得好一表人才,怪不得趙雲坡把一身絕藝都傳給他!」

  要知商公直本身也是武林高手,因此雖然不曾跟裴淳敵對拆招,但從種種細微處卻觀察得出裴淳內功極是深厚,酒後舉手投足之間,不時會露出上乘身手,尤其是他年紀輕輕,居然能收歛住眼中神光,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席散之時,商公直一揮手,所有侍女都退出房外。商公直又道:「明天我就要上山見你師父,到時你不可流露出見過我的神色。」

  裴淳點頭答應了,商公直又道:「我見到令師,若是死了,不必多說,若是生還,也將離開此地。你日來得見種種景象,暫時風流雲散,須得你自家聚到無數金銀財富,方能重享此樂!」

  裴淳囁嚅道:「飛仙呢?」

  商公直道:「你若是怕她流落無依,我可以為你安排一下,到別個鄉鎮上弄間房子,讓她居住,你得便偷空去瞧瞧她也就是了。」

  裴淳大喜道:「如此甚好。」但接著泛起愁容,道:「她雖是有得居住,卻如何過活?」

  商公直暗想:「你總算已知錢財的用處啦!」口中應道:「不妨,不妨,我留下一筆銀子給她,一年半載不成問題,以後你再想辦法。」

  裴淳那知這個圈套歹毒無比!只待他和飛仙結下不解之緣,她這一生就須由他負責。他在家室負累、生活重擔之下,自然難有成就,而這個圈套毒計他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發覺。

  翌日清晨,南奸商公直踏入潛山山界之內,依照裴淳指點路徑,攀山越嶺,一個時辰不到,已到達隱龍谷口。

  只見谷內地勢寬闊,開墾出七八成水田,此外還有菜園,種植有蔬菜瓜果等物,山坡凹處有座古廟。

  他直奔而去,到了廟門,嗅不到一點兒香火煙味,那顆心登時向下沉,想道:「糟了,當真出家之人豈有不用香火供奉神佛之理?看來趙雲坡只是換件衣服而已!」

  他躊躇了好一會才道:「趙老先生在麼?小可商公直奉李星橋老先生之命攜函進謁!」

  廟內傳出一陣清越的語聲說道:「既是故人所遣,請入廟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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