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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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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沈神通連連點頭,不問可知沈神通知道東海四賢是甚麼人(其實世上之事沈神通不知道的大概很少很少),於是連忙問道:「東海四賢究竟是甚麼人?又假如呂夫人正是害死呂驚鴻的主兇,他們真有法子履行諾言替徐奔大哥報仇麼?」 「他們都是很有信用的人。」沈神通說:「照我看大概履行諾言並不困難。」他仍然沒有講出「東海四賢」是些甚麼人以及是一些怎樣子的人。 反而是呂夫人告訴大家。她面色蒼白得可憐可怕,尖聲叫道:「不!不!沈神通,你怎可把我送給那些瘋子?」 原來「東海四賢」都是瘋子。假如呂夫人的話屬實,當然誰也會感到震駭恐怖。任何人若是自詡膽大得連瘋子也不怕的話,最好先去參觀過瘋人院才可以誇口。 「我向來不主張任何形式的私刑。」沈神通說:「但這是徐奔兄的遺志。徐奔兄現在既不可能再有其他願望,同時亦沒有可能更改了,所以這件事恐怕就此決定了。」 呂夫人雙腿忽然軟得有如棉花,因此不能支持體重而癱坐地上。她還急促地喘氣,大有驚怖欲絕之態,那樣子真是可憐極了。 沈神通連看也不看她一眼,話聲一如平時,道:「李政夫人,叫一個人進來,用被子把這女人包裹起來,我自會著人送去東海。」 呂夫人尖聲叫道:「不!沈神通,你怎可以這樣對我?」 沈神通冷冷地反問道:「我為何不可以這樣對你?」 別的人都不敢插嘴,因為人世上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實是有如亂絲,連當事人也可能不盡了解,何況是局外之人? 沈神通又道:「至少呂驚鴻、徐奔以及大牧場一些熱血朋友們,還有春風花月樓的幾條人命,通通都得算在你們頭上。」 「你們」的意思自是包括了金算盤,很可能連金算盤那個一直坐在轎子裏的兒子也有份。 「何況另外還有許多未為人知的冤魂?」沈神通聲音冷如冰雪。他向來很少流露出內心情緒,所以這回他顯然對這個美艷如花但卻是蛇蠍心腸的女人極之痛恨:「老實說你將落在東海四賢手中的命運,已經不可能改變。我現在考慮的只不過是把你就這樣送去呢?抑是先毀了你的容,例如割下鼻子或甚麼的。」 每個人到了最後關頭時,自然會盡力選擇痛苦較少的路,呂夫人亦不例外。她聲音都變成嘶啞了,道:「不,不,沈神通沈大人,求求你千萬別毀我容顏。」 沈神通大概亦沒有毀她的容顏之意,所以他作個手勢,馬上有兩個大牧場鐵騎出現,用兩張大棉被將這個妖嬈冶艷的尤物包裹起來,還用繩索縛好,只讓她露出頭顱。 沈神通只向劉雙痕解釋,可能是因為這些話的內容不便望住一些少女及婦道人家說出,但卻又不能不讓她們曉得。他說:「她容顏如若無損,東海四賢雖然一樣會折磨她至死方休,但這個過程就跟容顏已毀大不相同了。你也知道男人對漂亮女人總是比較優待些,何況如果她比普通漂亮女人更漂亮的話,受的苦當然少得多了。」 *** 靠近鎮口的一段街道由於特別寬闊,所以乍看好像一片專門停車駐馬的廣場。又由於出入這侯橋鎮不論向那一方向走,都是由這兒開始分岔,所以這片廣場中永遠都有很多車馬以及行人。 廣場中出現兩輛馬車,其一軟帘深垂,顯然是供人乘坐的。另一輛則四邊露光,所以人人都看得見車上載著兩具棺材。 這兩輛馬車落在別人眼中可能沒有特殊意義,但是被陶正直瞧見便大不相同了。 廣場四下原本有些樹木,不過現在卻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椏,地上還有不少枯黃樹葉,隨著寒冷深秋淒風移動,空自發出沒有意義,卻又能夠使人覺得很空虛很寂寞的低微聲響。 *** 木立牆角中,被七道金線勒住的李政,面色又灰又青,看來好像沒有了生命。李政娘子既想摸摸他,卻又生怕觸動精妙機關而不敢伸手,那樣子表情可憐之極。 馬玉儀溫柔地拿起她一隻手輕輕撫摸,道:「別急,現在急也沒有用。沈哥雖然沒有說一定能救回李大哥,但他也沒有說一定不能,所以你一定要耐心等候。」 一名鐵騎在後面道:「對,沈夫人說得對,李大嫂你先別慌,一慌就會出事。」 赫赫有名的大牧場執法鐵騎原本一十八騎,那時何等威風,但現在連李政也算上,只賸下六人,可說是一敗塗地。 沈神通聲音一起,所有的人包括剛進來的大牧場四鐵騎在內,無不立刻閉嘴,也停止住任何動作──連搔搔頭皮摸摸鼻子都不敢。每一對眼睛都凝注沈神通的嘴巴,急著等聽他經過一番深思後的決定。 「馬車和棺木既然都準備好,我們要開始行動了。」其實那兩輛馬車和車上兩副棺木,已經在大門口停了好一會了。 現在當然不會有人魯莽無禮插嘴,所以沈神通在寂靜中徐徐環視每個人一眼,便又說道:「兩副棺木其一裝殮徐奔兄,另一副是杭吉兄的,這兩具靈柩自然要用一輛車子載返關外。至於另一輛車子,則是李政夫婦乘坐,順便也替我把姓呂的妖女運走,我會另外派人在路上將她轉送東海。」 他口氣好像已經把李政救出,已經救出了「七巧天羅」一樣。但事實上李政情況並無改變,他仍然像一根木頭豎立於牆角。 馬玉儀知道此時此地只有自己最適合擔任大家的發言人。所以她柔聲笑問:「沈哥,那李政大哥現在好像還沒有辦法上車,你倒是告訴我們該怎麼辦呢?」 沈神通也微微而笑,不過他的笑容顯然有點沉重意味:「我不會忘記這一點,只不過我要告訴大家,特別是告訴李政大嫂,李政不論是死是活,都要乘搭那輛馬車離開。如果他吉人天相幸而無恙,那就沒有甚麼可說,你們一直返回關外就是。」 大廳內沉寂了一陣,終於還是沈神通開口:「假如李政兄已遭不幸,你們仍然出關返回大牧場。你們當然可以復仇,但必須先回去一趟,準備好了才可以入關報仇。」 李政娘子聽了真不知道應該恐懼的好?還是悲傷的好? 「不但你們一直返回關外,還有劉雙痕他們也一直返回揚州。這理由剛才已說過,那就是我可以沒有顧忌可以放手對付陶正直,尤其是最重要是現在。你們務須不動聲色,以不悲不喜的態度迅快遠去。」 劉雙痕忽然發覺沈神通透露計劃時,時常用顛倒次序手法。他同時也發覺這種手法有時會有特別有效果,例如沈神通先已交代好如何撤退以及強調那李政不論死活都須得這樣做,等大家的震撼過去之後,才提到如何盡力解救李政之事。這時人人心中有數,誰也不敢期望李政一定還能活著離開此地了。 沈神通眼光落向呂夫人露出被子外的面孔,而不是牆角的李政身上。他說:「這個妖女不但心毒,而且極之靠不住,所以與其把李政兄性命放在她手中,倒不如我們自己想辦法。」 「你不敢相信她肯盡力施救?」馬玉儀問。 「當然。」沈神通說道:「她的條件是不管李政是死是活,都必須放她走,這樣她才肯出手。我相信我沒有記錯。」 「她的確是這樣說。」劉雙痕說。 沈神通等候一下,才道:「我已經給她機會。假如她自問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破得『七巧天羅』,現在就應該改變條件急於爭取救出李政的機會才對。但她為何全不作聲?難道她忽然變成又聾又啞的人?」 劉雙痕道:「如果她既不聾又不啞,便又如何?」 「結論只有一個,她自知破不了『七巧天羅』,同時她又知道若是胡亂自稱有本事可以破得,一定會被我揭穿謊言。」 李政娘子大大著急,眼淚紛紛掉落,只因本來那妖女呂夫人是唯一希望,現在希望忽告破滅,教她怎能不驚怎能不急? 沈神通又道:「這回總算呂夫人沒有低估了我,因為我老早從她纖嫩指尖,看出她根本沒有修習過小幻天『機巧禁制』這門絕學,她最了不起也不過比別人多懂一點而已,但要她動手萬萬不行。」 崔憐花忽然大大嘆氣道:「沈神通,沈大哥!」她用乞憐聲音說:「算我們服氣你啦!你究竟打算怎樣處置李大哥的事呢?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把我們吊足胃口?想來你老人家也不想我們都活活急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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