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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第十二章 我願入甕

  沈神通恨不得立刻背生雙翅,立刻飛回大江邊那個小小愛巢,只望能夠再看看馬玉儀,再看看小兒子沈辛一眼,那怕當場死了也沒有遺憾。

  因為他這條性命根本就是撿回來的,何況他已答應過嚴溫,只要治好他並放他走,以後除了不得出手報外仇,還須奉上「悲魔之刀」。

  故此沈神通空自有一身本領,卻只能藏身在大樹上。而且由於場面之盛大,所以一時也不肯走不願走,馬玉儀以及小兒子也只好等一等再說了。

  能夠吸引沈神通的場面當然不至尋常,那嚴溫即使化成灰也認得出。而大江堂的高手如虎頭香主李寬人、鳳尾香主羅翠衣、「有死無生」包無恙、「燕人」張慕飛等等,沈神通也都認得。此外還有幾十個箭手劍手,聲勢頗為浩大。

  但對方人數雖然不多,聲勢卻絲毫不弱,沈神通自然也通通認得或猜得出來。第一個就是武當派的司馬無影,

  此人劍術之精妙,當世恐怕只有「血劍」嚴北才接得住(意思即是贏得了他)。此外還有一個鐵塔似的提刀大漢,就是「猛將」朱慎。

  雖然天色已經昏暮,但四下燈火通明,把庭院一片平坦空地照得纖毫畢現。

  沈神通眼光落在第三個人身上,這個人高高瘦瘦,大約五十餘歲,身穿青袍,面色也有如衣服一樣青得駭人。由於眉毛淡得幾乎看不出,加上唇角兩道下垂的深紋,使人禁不住泛起「他不是人」的奇異感覺。

  司馬無影朱慎站在一邊,青袍人卻離開他們遠達兩丈,但三個人都一齊對著大江堂嚴溫等人,可見得他們都是大江堂的敵人,同時又可見得這三人志同而道不合,所以並不站在一塊兒。

  「看來大江堂形勢很不妙。」沈神通心中自言自語:「青袍人顯然就是列名惡人譜,而且又是天下十大邪人之一的『青蠅吊客』樂未央。事實上只要司馬無影和朱慎兩人就足以使大江堂很難應付,何況又加上青蠅吊客樂未央這個惡魔?如果我是嚴溫的話應該怎麼辦?我想我只好不露痕跡地趕快溜之大吉,除此之外還有甚麼辦法?」

  不管形勢多麼緊張,「玉籃翠帶」羅翠衣仍然是最惹人矚目的一個,因為她又露出那種攝魂奪目的冷艷光彩。她似乎每逢遇到艱險遇到強敵,就會呈現直迫人心的冷艷光芒。

  「猛將」朱慎集中注意力觀察羅翠衣好一會,忽然大大嘆口氣:「唉!如果我早生二十年就好了,我可能會很傷心,但卻不會遺憾!」

  若是時光倒流二十年,那朱慎遇到遨遊江湖的羅翠衣,彼此年齡相當,自然可以有非份之想。由此推論,朱慎因為很可能得不到芳心獲不到青睞而傷心,卻沒有今日全無指望的遺憾。

  人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目光一時都集中羅翠衣面上。

  羅翠衣的表情越發冰冷得如霜似雪,但也美麗冷艷得更為眩目更有魅力。

  她修習的一定是一種奇異內功,人人都這樣想。因為她平時看來只不過是很普通的中年婦人,可是一旦臨陣對敵(對敵時當然要運功護體以及準備出手),便突然呈露無限奇異冷艷,變成光芒熠熠的明星。

  朱慎一點也不在乎她不悅的反應,還聳聳寬厚的肩頭,又道:「我的話雖然聽來近於褻瀆,也近於不自量力,但我說的是實話,所以問心無愧。別人不過只把話藏在心裏而已,這兒可有誰敢說我講得不對?」

  當然沒有人肯獨持異議,就算真的不同意,也絕對不會講出口。

  李寬人踏前五步,笑容聲音都十分和氣說:「諸位如果是為了『海龍王』雷傲侯而來,我李寬人的回答是雷傲侯既沒有來到嚴府,也沒有來過敝堂任何地方。」

  司馬無影道:「雷傲侯親筆用當舖特殊字體寫的一封信,藏在大廳主樑上。這封信是留給他兒子雷不群的,信內寫得明明白白,若然發生鉅變,他會躲到嚴家。這封信當然不是事情發生後才寫的,可見得他十分慎密,事前連兒子都不透露不讓他知道。可惜百密一疏,他差遣人送信給管家于忠時,這一封信卻被人截獲,所以找到樑上那封密函。」

  嚴溫以至李寬人等都為之目瞪口呆。既然雷傲侯留下親筆信,當然舉世之人都絕不相信大江堂方面的話了!

  司馬無影又道:「我們在碼頭別後,我查了兩天,只知道那陳歸農,還有『長春藤』常逢、『醉貓』周平、『鏡裏移花』趙五、『撥雲踏雪』李逍遙等正邪五位高手死在大江堂手中,雖然你們大江堂也折損了三位舵主,但如果雷傲侯實在不在此地,你們何以全力以赴殺死那些人?你們難道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讓天下的人消釋疑惑?真的沒有其他方法解釋誤會還你們清白?」

  大江堂的人你望我,我望你,竟沒有一人能夠開口反駁。

  如果只有一個司馬無影,那怕他劍術精妙絕世,大江堂仍然不須多所顧慮,道理講不通乾脆就動武。但現在還有朱慎和「青蠅吊客」樂未央,問題就不但不簡單,簡直是嚴重之極了。

  李寬人笑嘻嘻(他外表一團和氣,就算刀子擱在脖子上也是如此)說道:「雖然雷傲侯的確沒有來過,但根據司馬兄的話,看來雷傲侯卻又一定躲到嚴府來了。如果這是一個圈套,我李寬人第一個佩服得五體投地。天下誰能設下這麼一個圈套呢?」

  這個問題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夠回答,這個人就是藏在十丈外一棵大樹上的沈神通。只不過沈神通就算打死也不會現身回答,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所以沈神通聽到嚴溫忽然大叫說「我知道是誰」這句話時,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毛病。嚴溫怎會知道?難道啞女人會洩漏秘密?但一定不可能,她若是洩秘,鐵定連自家性命也保不住,她會做這種傻事?她會出賣我?

  嚴溫忽然變得口齒不清,所以他雖然喃喃反覆說出:「一定是人面獸心陶正直。」這句話,卻沒有人聽得明白。

  人面獸心陶正直的手段智計,的確可以布出這種可怕圈套。尤其是他曾經參與刀王蒲公望、血劍嚴北、雷傲侯乃至微塵和尚山凝之等人一連串的決鬥場面,知道了一切內幕,所以的確只有他最有設圈套的資格。

  李寬人說道:「堂主,既然您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何不公佈出來讓大家知道?」

  嚴溫身子震動一下,搖頭道:「不,我猜錯了,一定不是他,他決不會害我。」他不但語無倫次,而且面上表情顯現出甚是恍惚。

  五湖釣叟「有死無生」包無恙斯斯文文道:「堂主若不想說,那就不必說了,難道咱們大江堂還能讓人迫著說話不成?」話聲雖是斯文有禮,但話中之意卻橫蠻暴戾之至,這一點正是與眾不同之處。

  羅翠衣的聲音冰冷而又清脆說道:「青蠅吊客樂未央,你走還是不走?」顯然他們很多年前已經相識,甚至可能不只「相識」那麼簡單。

  樂未央青色的面孔閃過一陣白氣道:「我不走。」他答得很乾脆:「你若是站到一邊看熱鬧,我也站到一邊去。」

  李寬人肚子裏算盤一打,立刻算出這是穩賺不賠的交易,一個羅翠衣抵消一個樂未央,自然佔足了便宜。

  「羅香主。」李寬人聲音十分威嚴有力:「且站到一邊去。」

  羅翠衣道:「好的。」舉步行去,但卻是向青蠅吊客樂未央一直走過去。

  人人都聽到李寬人的話,當然也聽到羅翠衣的話。目下既然她已聽令移步,不問可知她和樂未央都將置身事外,所以都不再注意她。

  直到羅翠衣忽然揚手飛出一道顏色柔和的綠光,那是她兵器之一的「翠帶」。這條翠帶居然竟是遠攻丈半外的司馬無影時,雙方的人才大吃一驚,同時也十分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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