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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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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日所言不虛,從成如岑平日指下所彈出的琴音,修忽之間,變得極為輕鬆悅耳,美妙舒暢。 在場的人聆聽之下,胸臆之間,頓時湧起一陣快意,這陣快意且迅即擴大,頃刻間便塞滿了心中。 琴聲轉為明快流暢,宛若百鳳和鳴,仙女齊唱,令人一聽之下忍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 銀二姑。賽統、周丹都喜形於色,就是怒尊者的怒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而定力最高的毒娘娘,皺臉上扯緊的眉結,這時也松了下來。 緊接著琴聲轉為急促,聽起來有如群醜獻唱,熱鬧得很,毒娘娘漸漸笑了起來。 場中一時笑聲呵呵,鬧作一團,尤其那高大的周丹,居然笑得捧腹彎腰,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這時又傳來慧日的聲音,道:「你們笑夠了沒有?」 除了毒娘娘聞聲忍住笑聲之外,其他的人仍然隨著琴聲的變化,盡情地笑著,仿佛要將心中的快意,完完全全宣洩出來似的。 慧日又道:「接下去可要你們欲哭無淚,此刻你們盡情地笑吧!」 除了毒娘娘之外,似乎沒有人理會慧日的警告,他們仍然笑作一團,你拉我扯,就像一群無憂無愁的頑童似地。 毒娘娘見狀心中大為凜惕,忖道:「成如岑的琴藝已登峰造極,出神入化,老身雖拼命以真力抗拒,居然還不免心緒被控制。」 她正在籌思破除琴音之法,成如岑指法一變,琴聲由急而緩,由明快而呆滯,最後奏出來的顯然是一首哀怨淒涼的曲子。 場中的人在爆笑之後,一聽見這首琴曲,莫不停止笑聲,愕然四顧。 他們表情奇特,配上那笑出來的淚水,使人有突梯滑稽之感。 怒尊者突然開口罵道:「媽的!貧僧已有數十年未曾如此開心了,成姑娘何故又改了調子?」 賽統亦道:「是啊,成姑娘不是要大家笑個夠嗎?改彈這種哀傷調子,多傷感情。」 銀二姑道:「噫!這調子雖然聞之炫然,可是別有一番韻味,也蠻動聽的呀!」 周丹嚷道:「誰管了那麼許多,反正成姑娘的琴聲有如天池曲,咱們靜下來欣賞不就得了嗎?」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地爭論不休,已渾然忘了他們所處的境地,就像是專程來大鵬灣聆聽成如岑彈奏扶渠琴一樣。 那琴音隨風飄送,初聽之時,有如置身一處廣無邊際的大漠之中,不覺泛起孤獨落漠之感。 漸漸地,琴聲高遠清越,圓潤明朗,宛若松風送爽,白鶴清喚,大家莫不興起一種遺世獨立的感受。 毒娘娘也像其他人一樣,全已忘怯了警惕之心,她一受琴聲感染,立刻運動抗拒,將心念集中。 她深知一旦心意被琴聲所襲,真力必然無法提聚,那時想以本身真力催通毒龍火陣燒死成如岑和慧日,將大有問題。 因此毒娘娘很快的屏棄雜念,將心境完全集中在如何催使毒龍火陣一事之上。 可是她的抗拒企圖越大,琴聲的侵襲仿佛有增無止,也越發強大。 毒娘娘但覺心緒一蕩。整個意念居然都浸沉在琴聲之中。 意念隨著琴聲飄蕩,毒娘娘心念之中,開始浮現出往日那些刻骨銘心的回憶。 她的感受早已神馳,她的心緒再也無法自行控制,思念在回憶中奔跑,想要抹去存在心中的那一些殘存的記憶,已經不可能。 過去那些讓她蝕骨懷念,讓她纏綿排側的遭遇,就像萬馬奔騰,一幕一離重現在她的眼前,使她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 她記得三十七年前的某一天夜晚,那年她二十五歲,她的名字不叫毒娘娘,叫火兒。 火兒是當年毒火教始祖毒火魔君的獨生女兒,幼年喪母,因此從小百般受毒火魔君的呵護。 人不但長得嬌豔異常,而且盡得其父嫡傳武功。 這一年,她仍是待嫁之身,因為從沒有一位男子被她所喜愛,時光耽誤到二十五歲,火兒早已是一名熱情似火的美女。 這一天晚上,火兒在四名近身傳女的陪伴之下,瞞著父親離開了毒火敦總壇,想來一次雪夜遊歷。 她們打算盡一晚的工夫,騎馬冒雪奔行百里路。 不為什麼,只為好玩。 五個人五匹馬,天一暗便出發。 她們往東而行,打算到開封城吃羊肉,然後再折回。 雪下得奇大,是近年少見的,因此前行不到十裡,火兒的一名近身女侍便央求道:「小姐,雪下得如此之大,夜深前咱們恐怕到不了開封城,羊肉恐怕沒得吃了……」 火兒拉住馬頭,說道:「喜兒!你若是膽怯了,何不明言,何必編造那些理由呢?」 那名叫喜兒的女侍道:「小姐,事實是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了吃一頓羊肉,咱們何必受這趟苦呢?」 另外三名女侍聞言莫不點頭,火地卻道:「咱們出發之前,不是都已經講好了嗎?這一趟出門純是為了嘗一嘗雪夜縱騎的滋味,吃不吃羊肉倒在其次,對也不對?」 喜地面有難色地道:「可是——」 火兒搖手示意,阻止喜地說話,道:「別再多說了,噶!你們看!難得今晚雪光如此之亮,附近一草一木都如此清新動人,這種雪景到哪裡去找?走!咱們趕路吧!」 她說完話,發覺她的四名女侍,均面有難色,怔了一怔道:「你們怎麼了?」 喜兒道:「不瞞小姐,咱們這一路來,小婢等不知怎地,一直瑞揣不安,好像有預感會發生什麼事似的。」 火兒道:「哦?你們預料會發生什麼事?」 喜兒道:「就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才心中不安!」 火兒嗤一笑,美麗已極,道:「你們還不是怕回去被我爹責罰,對也不對?」 喜兒道:「不是!不是!教生深愛小姐,何況小姐已親口保證擔當一切責任,我們回去了不起受一頓訓斥而已,不會如此瑞惴不安!」 火兒道:「這就怪了!難道咱們這一趟出門,真會碰上什麼事不成?」 說罷她的黛眉微蹩,滿臉不悅之色。 但是神態仍然甚是動人,不要說尋常男子看了會因之傾倒,就是貴胄產弟,看到她這種似嗔似怒的表情,也會看得發呆。 只聽火兒歇了一會兒,道:「聽你們這麼一說,我的心裡頭似乎也有種不祥的感覺……」 喜兒駭了一跳,道:「小姐有什麼不祥的感覺?」 火兒忽然很快朝右首路旁望去,冷冷道:「喜兒!咱們已被人暗中盯上了……」 喜兒她們是久經戰陣的能手,聞言不約而同地抽出背後長劍。 只聽喜兒道:「想不到有人竟敢盯住咱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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