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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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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應出刀對付「攻堅使者」,絕對沒有人認為小辛抵擋不住,更不會害怕逃避。 但小辛偏偏不攻擊也不抵擋,現在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利用梁松柏在當中作為緩衝。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採用這個戰略?梁松柏怎可能變成擋箭牌呢? 誰也想不到小辛的夜眼此時居然能瞧見。 而小辛也想不到白衣「攻堅使者」並非單獨出手。他後面固然有人手跟隨,可是由於攻堅使者速度快,後面人手趕不上也來不及幫他,所以後面那些人手不算數。 小辛看見的是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後面七尺處麋集最少有十八個黑衣人影。這群黑衣人必是在他跟梁松柏說話以及其後殺人時用鬼魂似的腳步移近。他們才是幫助攻堅使者的主力。 事實上,此地的黑暗跟土地星月無光的黑暗不盡相同。 大地的黑暗無論如何多少有點極微弱光線,只不過人類眼睛不足以見物而已。但在一間沒有門窗、沒有任何縫隙可透光線的密室內,那才是真正漆黑一團。 而現在的黑暗卻像後者。並且黑暗得很奇異,具有夢魘般的魔力。如果不是小辛,只怕連自己眼睛閉起也不會知道。當然任何人若是閉住眼睛,外界一切絕對瞧不見了。 小辛知道自己除了能看見本身螢光之外,還能看見敵方、看見四周情景。但他當然不告訴梁松柏,寧可把這個秘密帶到陰間也絕不告訴他。 梁松柏現在一定迷惑震駭得無可形容。所以他兩腳當真牢牢釘住地面,不敢移動半寸。 小辛可以感覺到梁松柏的震驚以及他自信心大幅減弱。因此夢魘魔力的壓迫感突然減輕很多,甚至連黑暗也消退不少。 遠處燈光偶然看得見,雖然如孤光偶露,卻使人知道仍然在堅實廣垠大地上。 十二個黑衣人四面攻上,有的使刀劍,有的使槍鈎,有的使判官筆、短斧等。 他們的招式很普通,卻極快速而又無聲無息。也好像沒有畏懼,所以全都是攻而不守。因此普通的招式居然很有威力、很可怕。 如果是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團之時,這十二個黑衣人一定比得上十二個一流高手,甚至還厲害得多。因為他們只攻不守,似是毫無畏懼。 可惜他們不幸碰見小辛。 小辛的破刀劈出去,清清楚楚看見以十二刀匯合而成的一招「風裏落花誰是主」,每一刀都一律劈中每人右脅要害。 十二個黑衣人幾乎在同一剎那像破鞋一樣躺在塵埃中。 攻堅使者以及幾十個黑衣人追撲過來時,已經要踏著手下屍體前進。 他那柄宣花大斧雖然又長又沉重,但砍劈時比起黑衣手下更兇猛、更迅快。 所以小辛第二次使出「風裏落花誰是主」這一招,雖然劈倒了八個黑衣人,卻只能震開宣花大斧而未能殺死攻堅使者。 因為小辛不想被宣花大斧阻滯刀勢。他知道每個黑衣人都很可怕,雖然武功有限(以他這種程度評論而已),但他們不畏懼不怕死,個個好像是搶先撿拾黃金一樣,個個又都好像不明白會有殺身喪命危險一樣…… 攻堅使者宣花大斧每一斧都有山搖地動之勢。一連迅速猛砍劈九斧。 每一斧都被「破刀」震開,而在大斧被震開之瞬間,必有黑衣人變成死屍,多則十個最少也有三名。 所以在小辛四周已經橫七豎八堆滿幾十具屍體。血腥味可以把大傷風鼻塞的人薰得暈過去。但攻堅使者率領的人馬看來還沒有停止跡象,亦沒有被殺盡跡象。 這種斬瓜切菜式的殺人場面,連小辛也覺得噁心。可是他必須不停殺下去,所以更噁心。 小辛一直牢牢站在原地,他不是不敢移動亦不是不能移動。事實他能夠「躡空蹈虛」而速度可能比幽靈還快還詭奇莫測。 他之所以不動完全是因為釘住梁松柏。「釘住」意思是保持已測定測準的距離。 因此當他身子忽然像電光閃移,破刀也像電光劈開攻堅使者腦袋之故,正是因為梁松柏忽然移動。 梁松柏一移動,小辛也就跟著動。 他動的時候當然就可以選擇對象。何況小辛一直站在固定位置被動挨打,使別人養成錯誤習慣。 尤其攻堅使者錯得最厲害,所以腦袋一下子就像皮球掉落地上。 小辛的破刀刀尖只差一點就可以切下梁松柏鼻子。他一刀砍下攻堅使者腦袋之後,刀勢宛如光馳電掣追上梁松柏。 但小辛驟然停止,身子既不向前撲,破刀也停在梁松柏鼻尖前兩寸之處。 因為他「看見」梁松柏的表情。在如此漆黑所在除了小辛誰也不能「看見」甚麼。 除了梁松柏面上那種奇異邪惡的笑容之外,他還「看見」梁松柏雙手斜向上舉,作出摟抱姿勢。 摟抱姿勢本身並無奇特可異,小辛只奇怪梁松柏何以兩手空空?他何以沒有任何兵器? 就算他不以武功為能事,但手中至少也有木劍銅鈴或者旛旂之類東西才對。 何況心靈中「危險」訊號忽然響起來。過了攻堅使者第一關,現在卻是第二關了。危險在那裏?梁松柏赤手空拳能殺人麼? 梁松柏忽然大笑道:「小辛,殺我呀!你的刀為何不會動?哈……哈……」 別人雖然不能像小辛黑暗視物,尤其是他心中刀勢延綿不斷(手中破刀不必當真揮舞砍劈)所以破去因邪法做成的黑暗天地。因而他能夠「看見」。 但他本身亦因沾滿螢光粉而於黑暗中刻劃出黃中帶綠迷朦螢光形象。 此所以他站立姿勢無論伸拳拽腳全部看得清楚。 可能由於他太迫近梁松柏,故此攻堅使者手下那些黑衣人都遠遠包圍而沒有撲過來。 小辛道:「我不喜歡殺死太容易殺的人。你可能很自負很驕傲,但我卻隨便任何時候都能殺死你。所以我興趣不大。」 梁松柏道:「你只講對了一半。你雖然很容易殺死我這個肉身這個軀殼,但你卻同時與我同歸於盡。」 小辛道:「即使同歸於盡,但你有甚麼值得高興,值得大笑呢?」 梁松柏縱聲而笑,笑聲透露出很得意很自信情緒。 小辛道:「你笑甚麼?」 梁松柏道:「笑你。」 小辛訝道:「我?我很可笑麼?」 梁松柏:「你不可笑,但你的想法看法卻很愚蠢可笑,你想不想聽一聽?」 小辛道:「當然想,你肯說麼?」 梁松柏道:「說出來對我並無壞處,所以我會告訴你。但信不信由你。我們同歸於盡之後,你的確走到生命盡頭,我卻不然。」 小辛道:「你還能復活?」 梁松柏道:「總之我這個『我』的意識並不像你一樣消滅無蹤。我仍然在人世上,雖然我可能已改變另一副面目軀殼,但我仍然存在於世上。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你以為如何?」 小辛吃一驚,道:「如果你做得到這一點,天下再也找不到怕死之人。」 梁松柏道:「所以你看,我笑得有沒有道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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