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傳(216)_司馬翎

二一六

　　到了清晨，他匆匆走入上房，其時少林的白雲大師和峨嵋太清真人，正在靜靜對談。

　　甘鳳池道：「甘某適才接到急報，得知石軒中大俠，已離襄陽不及十里，他們想是夜行，是以直到十里以內，我們才能得悉。甘某接報之後，立即奉聞兩位！」

　　白雲大師微笑道：「甘大俠如此厚待，老僧不知何以為報？」

　　太清道人道：「貧道也有同感，這個消息委實令人欣慰。」他的聲音清如鸞鳳，十分悅耳。

　　甘鳳池行禮退出，然後向後進少林三大高僧，四大尊者與及峨嵋派其餘的高手宣佈此一消息。登時所有歇宿在這迎賓老店與及附近的武林群雄完全知道，都紛紛起來探詢究竟。不一會功夫，那座作為大廳的通天院子，已擠滿了人不算，店外還麋集著許多人，都是等候石軒中到達。年輕一輩的人，處身在這盛大的場面中，都覺得渾身熱血沸騰，恨不得有一天，他們也能夠名滿天下，因而所過之處，風靡一時。

　　甘鳳池已派出四五撥人，俱持著他的名帖，力邀石軒中來迎賓老店一行。但這時他也覺得責任重大起來，這麼多的武林朋友，都群集此地，等候那名滿天下的劍神駕臨。假如石軒中因有別的想法，故此不肯應邀而來，他如何下得了台？

　　呂四娘、白泰官等也有同樣感想，呂四娘道：「四哥，你恐怕要親自去邀請一次，否則石大俠如果不來，咱們幾乎等如栽個大觔斗。」

　　白泰官自告奮勇道：「小弟走一趟如何？」

　　甘鳳池濃目一皺，道：「不，還是為兄親自走一回，石大俠見到我，決不好意思不來。」

　　這時估計石軒中等人應該已到達城門，甘鳳池便匆匆出去，恰恰碰到一個壯漢，岔息道：「石大俠已離本店不及二十丈遠。」

　　甘鳳池大喜，率領著呂四娘、曹仁父、白泰官、呂振羽、馮翊還有好些人，一同走出店外。門外的武林群雄見他們出來，都曉得石軒中一定是快到了，全都睜大眼睛，四面瞧看。

　　歇了片刻，那麼多的人，全都沒有聲音，場面自然而然地顯得隆重起來。

　　卻是大街轉角處，出現了五條人影，其中兩個竟是鬚髮皆白的老人，一是俗家人，一是老道人。遠遠瞧去，那兩老人相貌奇古，彷彿是畫圖上的仙人和山林隱逸。在兩老後面，卻是個童子，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袱。

　　和兩老並肩面走的兩人，乃是一男一女，相隔尚遠，卻已使得天下群雄眼前一亮，敢情男的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年紀看來猶是少年，但瀟灑中又流露出沉凝氣象。女的綺年玉貌，一身白衣，頭上雲鬟霧鬢，風姿綽約，宛如天上仙子，謫降凡塵。

　　群雄一時闃靜，都凝視著那名滿宇內的劍神石軒中和天下第一美人白鳳朱玲，大多數人竟看得呆了。

　　石軒中一見店門麋集著許多人，肥瘦高矮，一概俱全，一望而知乃是武林中人。不由得低聲笑道：「甘大俠威名四播，宇內傾心，這麼多的朋友都聚在一起。」

　　那兩老正是青城派前輩高手天鶴老道長和衡山一代宗師猿長老。這時天鶴真人只微微一笑，猿長老卻道：「軒中你猜錯了，這些人都是急於一睹你和朱玲的風采，故此都麋集此處鵠候。只難為了我和天鶴道人，也被他們看個不休。」

　　甘鳳池搶將上來，石軒中連忙也急步上前，兩人伸手相握。他們俱是當代大俠，以前也曾見過，此時四目交投，都露出誠懇傾慕的意思。

　　石軒中首先道：「在下承蒙甘大俠再三相招，便一直來了！」

　　甘鳳池仰天大笑道：「石大俠可別怪甘某唐突，此間實在也有許多朋友，想先見見你的風采！啊，咱們回頭再談，現在先替甘某引見一下如何？」

　　石軒中微笑轉身，甘鳳池已道：「白鳳朱姑娘的芳名，天下皆知，石兄毋庸再提！」

　　朱玲嫣然一笑，道：「甘大俠果然豪氣干雲，盛名無虛！」她這一笑，直把兩丈外的群雄，看得眼花繚亂，宛如面前一片花海，驀然一齊盛放，燦爛奪目。

　　石軒中道：「這一位老仙長道號天鶴，乃是青城派的老前輩。」

　　甘鳳池身為當代大俠，見聞極廣，聞言禁不住啊一聲，道：「甘某真是太失禮了，敢情七十年前名傾天下的第一位高手鐵木魚天鶴老前輩，仙蹤忽又出現。甘鳳池直應遠迎百里之外才對！」說罷，深深一揖。

　　須知甘鳳池在武林中地位極高，即使如少林老方丈白雲大師和峨嵋派掌門太清真人駕臨，他也不過出門迎接。但這天鶴真人，如今年逾百齡，比起白雲大師和太清真人，還要高上一輩。是以甘鳳池極感歉然，連稱失禮。

　　後面群雄一見甘鳳池還要這麼恭禮那老道人，不由得都十二萬分地驚訝起來。這時院中的武林名家俱都湧出門外，是以全都看見。差不多天下各地的武林名手都在此地，卻沒有一人能夠說出天鶴道長的來歷。

　　天鶴道人稽首道：「甘大俠以天下為己任，俠膽義骨，天下無不欽仰，貧道也心儀已久。」

　　石軒中笑道：「甘大俠，剛才你的話，恐怕已得罪另外這位老人家哩！」他和猿長老、天鶴真人俱以平輩論交，是以偶然也會說說笑話。

　　甘鳳池驚道：「那樣甘某情願受罰，石兄你快替我引見引見。」

　　石軒中道：「他便是衡山猿長老。」

　　甘鳳池又啊了一聲，搖首嘆道：「怎的甘某今日如此低能，連猿長老老前輩也認不出來，該罰，該罰！」

　　那猿長老乃衡山一派宗師，如今也是年逾百齡，和天鶴真人同時，可算得上是當今武林僅存的數位老前輩之一。店門外群雄見甘鳳池又向另一老者恭敬行禮，不由得更為驚訝，想不透陪著石軒中同行的兩個老人，何以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天鶴真人其時喚阮均上前，見過名重天下的甘鳳池大俠。當下五人便由甘鳳池陪著，走入客店。那些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紛紛上前來與石軒中攀交。甘鳳池忙向大家宣佈，這一道一俗兩位老人的姓名來歷，隨即步入那通天院子中。

　　石軒中眼中流露出感激的光芒，更勾起了萬丈雄心。眼下這等盛大的歡迎場面，已是武林人一生最榮譽的時刻。他左顧右盼，不由得記起數年前初下崆峒，其時不過一個道僮，不但江湖上沒有人識得他，而他本身也全無半點江湖閱歷，武功亦未算得高明。但如今……已贏得武林的無上尊敬！

　　忽見側門處密密坐著的人，紛紛起立，讓開一條路。原來是少林老方丈白雲大師和峨嵋掌門太清真人，率著諸位高僧與及派中高手，疾迎出來。

　　白雲大師和太清真人，雖然輩份極尊，名望極大。但猿長老和天鶴真人，俱曾和他們的師父論交，是以尚矮了一輩。他們一聽這兩位老前輩居然現身此地，便忙忙率門下出來謁見。越是名望極重的人物，越是謙恭有禮。白雲大師和太清真人走到猿長老和天鶴真人面前，都齊聲自稱晚輩謁見，隨即恭身行禮。

　　武林群雄看了這般情景，為之一片肅然，全院靜寂無聲。只聽天鶴真人和猿長老都謙稱不敢當得兩位掌門的禮數，客氣幾句之後，甘鳳池便替石軒中引見。

　　這老少四人（連朱玲）均極惹人注目，大家都不知看哪一個人好。但最後大多數人的目光，凝定朱玲面上。她的秀色，的確令人有可餐的感覺。可惜的是越看越餓，因而非細細再看不可！

　　甘鳳池慨然道：「甘某本以為有這麼多的武林前輩和朋友們，盡足夠為石兄助威，誰知居然有猿長老天鶴老仙長兩位前輩同行，甘某便覺多此一舉！」

　　石軒中忙忙相謝，談了幾句，甘鳳池便一定要他到後面靜靜地休息一番。好在此刻離午時尚有三個時辰，大約靜坐個把時辰，再吃午飯，還來得及前往紅心鋪赴約。石軒中可真個被大家勸到後面上房休息，只有朱玲陪他去了，其餘的人，均在院中閒談。

　　甘鳳池提起石軒中的兵器，道：「可惜崆峒派鎮山之寶的青冥劍已經失去，否則有這一劍在手，便上算得多。」

　　猿長老笑道：「他縱然得回那柄青冥劍，但這一場劍會卻不能使用。」當下便將石軒中在天一園中和于叔初較量的經過說出來。

　　他們正在談時，史思溫早已到了這迎賓客店，甚至已和萬夫莫敵呂振羽等人朝過相，不過對方不理會他，他也不和人家搭訕。這時見群雄全都寂靜地聽猿長老說話，便悄悄踅入店。打算靜靜找到師父，把那本「天玄秘錄」呈上，相信多少總有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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