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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過了大半個時辰,那渡船已到達,他是最後上船。一腳跨上船去,另一隻腳還在碼頭上,忽然愣了一下,竟然沒跨上去。

  那兩名船伕不知,各自低頭解纜,然後推船出去,誰知他們出盡了全身氣力,那隻渡船仍然擱在原處,分寸未移!兩個船伕一個在岸上推,一個在船中用竹篙力撐,那支竹篙幾乎斷折,但仍無用處!

  渡船上有人有馬,亂鬨哄,因此一時不易發現竟有個丰神俊美的少年,一腳踏在船上,一腳留在碼頭而在發愣尋思!弄了一回,這才有兩個搭客發現,叫將起來。

  那兩個船伕都停止了出力,呆呆注視這少年。

  石軒中發愣之故,便是驀地想起李蕊珠的下落。記得朱玲曾經懲戒過碧螺島主于叔初的手下,那輛馬車之中,便有個美麗少婦!

  如今想起來,從李蕊珠家門石階上的劍痕,已知可能是于叔初所留下,再想到無巧不巧,于叔初又真個擄了一個少婦,這還能不是李蕊珠麼?再想到朱玲說過,那四名大漢供稱于叔初乃是要找那少婦的丈夫晦氣,這少婦的丈夫是黑道中人,而李蕊珠的丈夫高岩也是黑道中人。雪山鵰鄧牧說高岩出關有事,去了個把月,而于叔初也正是久尋那人不獲,才把他妻子擄來,逼他出現……

  這種種跡象,無一不正好吻合,這樣說來,李蕊珠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在開封府地面之內。

  他只管尋思,卻把渡船定在岸邊。這時早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不服氣,紛紛跳下碼頭,一齊用力推船,只要把渡船猛一推開,石軒中非掉在水中不可!

  可是他們枉自推得頭筋暴現,哼哈連聲,那隻渡船卻有如生了根,紋風不動。

  石軒中驀然驚覺,眼光一掃,只見渡船上數十隻眼睛都奇怪地凝視他。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慌忙把踏在渡船上的腳收回來。只聽「噗通」連聲,四五個人掉落河中,原來那幾個不服氣的小夥子不提防石軒中會突然縮腳,渡船猛可推了出去,可是他們也就掉在河中。

  兩名船伕忙忙救人,石軒中更感到不好意思,等到那幾個人被撈起之後,他取出一錠銀子,拋在其中一人手中,大聲道:「對不起,在下無意中開了各位一個玩笑,這點銀子就請大家喝杯酒,驅驅水寒……」說完,更不遲疑,回身又撲回開封府去。

  他記得清清楚楚,朱玲曾經在敘述當時的情形,曾提及那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昨日已抵達開封府西面三十餘里的一個地方,名叫「天一園」。

  「此園既名『天一』,大概取的就是天一生水的意義,可能園中儘是水呢……」他一路向開封府走去,一面尋思。

  不覺已到了北門,忽見一個人迎上來,躬身行禮道:「石大俠可是有什麼吩咐?」

  石軒中起初微微一怔,繼而想到這人就是雪山鵰鄧牧派在此地,等候自己音訊的人,便停步微笑道:「你可是鄧香主派在此地的人?」

  那人恭恭敬敬地躬身應道:「小的正是!」

  石軒中正要把話告訴他,忽然住口不說,心中極快地想道:「于叔初劍法獨步寰宇,憑雪山鵰鄧牧和厲魄西門漸,必定鬥他不過。況且于叔初和鬼母素有淵源,鄧牧不敢得罪于叔初,便可能犧牲了義女。還有便是玲妹妹把于叔初的手下傷了,永為殘廢。于叔初為人氣淺量窄,報仇心重,早晚也會趕上來。一個不巧,便把玲妹妹傷了也未可料,倒不如我親自尋上門去,除了救人之外,順帶把玲妹妹這個樑子了結,以免偶一疏虞,後悔莫及……」主意一決,便問那人道:「你可知天一園是什麼去處?」

  那人對石軒中現出極之崇敬的樣子,恭容答道:「石大俠可是問那城西三十里左右的天一園麼?此園的主人,來頭不小……」

  石軒中聽後暗想道:「我也料那主人決不是等閒之輩,否則以東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的名望身份,焉會在那兒落腳。」

  那玄陰教徒又稟道:「那座天一園主人姓靳名厓,三十年前在苗疆娶了癸天聖后的女徒為妻,不久便搬到這裏。因為癸天聖后和敝教主的師父木靈子有舊誼,故此這位靳爺搬到這裏來,蓋建那『天一園』時,敝教曾為他出了不少力!」

  石軒中笑道:「你年紀不大,卻深知三十年前的舊事,真了不起!」

  那個玄陰教徒見石軒中平易近人,倍覺親切,便又道:「這是因為敝教主有令,嚴禁本教之人,在天一園附近三十里之內出沒,是以此園的由來,敝教的人等無不知道。」

  石軒中道:「承你見告,甚為感謝,我有點事要去那邊瞧瞧!哦,那天一園就是靳氏夫婦兩人居住麼?」

  「除了他們夫婦之外,聽說還有一個兒子,單名浩,今年大概是二十歲左右。此外還有幾個家人。」

  石軒中又謝他一聲,然後走出西門,放腳疾馳。不消多久,便到達了「天一園」。遠處望見那天一園,只覺出一排又長又齊整的密樹,匝圍住好多地方。走到近時,只見那厚密的樹牆,當中有道門戶。

  他好奇地到處看看,然後走向門口,心中忖道:「利用樹木以作圍牆,倒也別緻,但不知需要多少時間才長得這麼茂密?看來這個園子佔地極廣,隱居其內,應甚清靜……」

  抬頭一看,園門上橫掛著一塊木匾,上面寫著「天一園」三個金字。

  「我可沒有走錯地方……」他想,一面走入園門之內:「但我得趕快,不然玲妹妹等我不來,必定把她急死。」

  園內景色甚奇,但石軒中首先看見園門右邊的樹牆後面,有間矮矮的門房。此時一個老人,正在門外的醉仙椅上閉目養神。從那老人身上裝束看來,已知是個老家人,被派在此處看守門戶。

  石軒中見他睡得正舒服,便不叫醒他,先向園內瞧去。

  入眼先是一個佔地極廣的池塘,塘邊是白石的堤,高只尺許。因這塘甚大,故此令人覺得這道石堤工程不小。堤後疏落地植著垂柳和榆樹。

  池塘中的水甚為清澈,石軒中徐步過去一看,只見水色碧綠,雖甚清澈,但深不見底。

  池中一共有五座假山,突出水面之上,最靠近岸邊的一座假山,特別巨大,山上有座八角亭,甚是精巧美觀,亭外圍以一道寬廊,廊邊儘是紅色的欄杆。亭上也橫掛著一塊橫匾,題著「天一亭」三個大字。另外四座假山,或遠或近地分佈在後面。

  石軒中笑一下,想道:「這座天一亭環立水中,竟無通路,若非身懷武功之士,如何能上去納涼或觀賞園中景物?」當下也不理會,放目遙覽,卻看不到園中有什麼屋宇。

  「這座園子有點陰陽怪氣。」他想道:「我先找到屋宇再算。」於是沿著池邊石堤,一路向前走。在那巨大的池塘對面,矗立著一片極密的竹林,佔地頗大。石軒中猜想竹林中必有屋宇,故此直向竹林奔去。

  那座青翠竹林長得甚密,因此無法透視,不過石軒中微覺不解的,便是在遠處看去,可以見到有株參天古樹,高聳在竹林之上。忖測地勢,卻似在竹林之內而非在林後。因此他想到若然屋宇建在竹林之中,已因四面皆竹而不大通風與及四面視線被阻。假使還有這樣參天古樹,撐蓋在頭頂,則連天空也看不見,住在屋中,只覺悶氣,有何趣味?

  走入竹林之後,分枝拂葉而進,四下甚是乾淨,落葉均曾撿拾。走了三四丈,陡然開朗,原來已脫出竹林,眼前竟是一塊畝許大小的空地。空地當中,那株參天古樹矗天屹立,樹身粗大之極,約須七八個人合抱。

  除了這畝許空地之外,四面均是極密的竹林,彷彿那個種植竹林的人,目的便是用這些修竹保護這株參天古樹。

  石軒中疑惑地向樹上看看,忽見兩丈高處,那巨大的枝椏中,搭著一間小屋。說是小屋,便有點不正確,原來那不過是好些木板作為地基,上面有個茅篷,以避雨水。四面蒙著一層輕軟細薄的綠紗,宛如一頂大蚊帳,罩垂在地板四周。

  「難道這麼一個地方,就住了靳厓一家人?那麼碧螺島主于叔初呢?還有家人們呢?」

  情形越是奇怪,越覺有趣,石軒中決定非親自弄個水落石出不可,便縱上那籠碧紗的樹巢去。只見其內擺著十餘張椅子,還有幾個木几。有的擺著琴笙簫鼓,有的擺著棋子。有的放著幾本書籍。一望而知這個地方,乃是準備在閒暇時,隨意憩坐的地方,因有蚊蟲之類擾人,故此用碧紗隔住。樹頂再沒有可供居住的處所,四周的竹林都長得那麼茂密,單身穿過也不方便,何況屋子那麼大?

  「這倒是我平生未曾遇到過的怪事,目下我已看遍這天一園中,並無一幢房屋,勉強說有的話,便只有園門那間門房和這個樹巢。可是靳氏一家如何住法?莫不成露天而住?好吧,姑且假定靳家露天而居,但家人們呢?于叔初呢?于叔初肯在石堤上睡覺麼?」

  他離開了竹林,走到池邊,茫然地瞧著綠色的池水。秋風拂過水面,因而漪漣無數。池中游魚甚多,偶然還可見到長達三四尺之巨的大魚,突然跳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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