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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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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自古情天多劫難 即今火海獨銷魂 他可是悶聲不哼地撲出來,因此到那陰陽童子龔勝發覺時,那道宛如長虹飛渡的劍光,已離他不及一丈。 陰陽童子龔勝心中大為凜駭,只因他如今的功力最多只有五成。史思溫身劍合一,這一擊已盡全力,但見劍氣如虹,電馳飈捲。陰陽童子龔勝倉促中斜撤開去,順手一撈,恰好撈住那半截釣竿。 上官蘭心中尚有餘怖,竟不曉得鬆手,被他一拉,為之站立不穩,仆倒地上。 史思溫來勢神速,眨眼已追蹤撲到,劍光中但聽虎吼一聲,陰陽童子龔勝左肩鮮血濺射。 這時陰陽童子龔勝一心逃得殘生,便算僥天之悻。忍痛大喝一聲,雙手齊揚。 兩道黃光分射而出,其一勁疾異常,直取史思溫。史思溫揮劍一架,「啪」一聲黃影飛上半空,原來乃是那截釣竿的一半。這是當史思溫追蹤痛擊之時,龔勝雙手持竿,突然一架。史思溫一劍斫在竿上,那竿驀地中斷,史思溫沉腕推劍,刺在龔勝的左肩上。若果那陰陽童子龔勝不是因為屢運混元一炁功,史思溫這一劍雖然沉重如山,足足可以開山裂石。但龔勝以內力運貫竿上抵禦,必不致斷。 史思溫一劍磕飛那半根斷竿之後,目光如電,已瞧見另有一道黃影射襲上官蘭。 他明知上官蘭仆倒地上,必定是中了對方混元一炁功,這刻焉會閃避。不由得心膽俱裂,因此虎吼一聲,捨下敵人,疾撲過去攔擊那道黃光。 陰陽童子龔勝正是要他如此,他這個人老謀深算,早知除非這樣,決難逃一死之危。事實上史思溫如不改撲那邊,再上來遞出長劍,不消三招,定可把陰陽童子龔勝殺死。老魔頭乘這機會,回身便逃,一頭鑽入密林中,不知去向。 史思溫疾撲過去時,已因距離過遠,趕之不及。眼見那道黃光,筆直射在上官蘭背上。他這際真是肝摧腸裂,不忍卒睹,倏然沉氣打個千斤墜,身形驀然定住在中途,同時已閉上眼睛。 饒他閉眼不看,但腦海中仍然浮起一幅血淋淋的景象,想像出那根長達三尺的竹竿,直插入上官蘭的背上,只剩下尺許在背外搖晃。以陰陽童子龔勝的手勁,縱然是龐大的水牛,也得被那竹竿射穿。 他打個冷戰,忽然覺得萬念俱灰,便想立刻追上那陰陽童子龔勝,和他以死相拚,報仇之後,便正好上崆峒上出家修道。忽然覺得有人走到他面前,一陣香風直送鼻中。 這香味好生熟悉,史思溫又打個冷戰,心中想到一件不可能的事,那便是睜眼處上官蘭已無恙地婷婷玉立在他面前。因為這陣香味,正是上官蘭特有的香氣。 但這個幻想怎有可能變為真實?第一他明知龔勝已施展過天下無人敢當的「混元一炁功」,上官蘭正是因此而受害。第二點她背上又中了那根三尺來長的竹竿,在內家好手中,這宗暗器不啻以長劍擲出,焉有不洞胸之理?有這兩點理由,上官蘭決不可能不死,反而站在他面前。 因此他仍然不睜開眼睛,忽覺一隻柔軟的手摸到他面頰上。他實在忍耐不住,猛可睜開眼睛,目光到處,使他不由得呆住。原來那美麗的上官蘭可不正好站在他面前,玉立無恙。並且還伸出手摸他的面頰。她微笑道:「你為什麼閉上眼睛?」說時,身軀已挨近來。 史思溫歡呼一聲,情不自禁地把她擁抱在懷中,問道:「怎麼你平安無事?我還以為你已遭了毒手。」 她偎依在他的懷中,馴軟得有如一頭小貓。她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逃脫大難!」 史思溫在閉目木立之時,本已感到胸口翳悶,但如今忽然舒服起來,同時情緒很快平靜下來。 他快活地笑道:「一定有神仙搭救!」說著,兩臂一鬆,把她放開:「大概是你積了陰德,唔,也許是你丈夫。」提起她的丈夫,心頭宛如被誰澆了一盆冰水,其寒入骨,其酸攻鼻。 上官蘭突然撲在他懷中,臉龐埋在他胸前,低低道:「我真該死,一向都沒對你說實話,我可沒有丈夫……」說完這幾句話,滿面羞紅,已不可抑。 過了片刻,覺得史思溫毫無反應,這位已墜在愛河中的姑娘,忽然敏感地懷疑起來。大凡陷入情網中的青年男女,一定會比平日敏感得多。而最糟的是大多數都會杯弓蛇影,無中生有地把自己驚嚇一番。上官蘭也不例外,這時因對方毫無反應,便以為自己一向都是自作多情,其實人家何嘗對她有什麼特別的念頭?這麼一想,芳心裏又羞又苦,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史思溫退開一步,問道:「你為什麼不怕那老魔的混元一炁功,又不怕那老魔甩手射出的竹竿?」 上官蘭見他提出這話題,便更加認定人家對她並非有什麼情意,這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再想想自己的淒涼身世,竟然沒有一樁可以比得上任何別的女孩子,於是一股羞愧嫉妒和怨恨的情緒衝上來,使得她頭腦為之暈眩,全身都生像無處安排,恨不得有個地洞,跳將下去永遠長眠不醒。她尖聲大叫一下,然後拔腳便走,也不知自己這是往哪兒走!史思溫驚叫道:「喂,喂,你怎麼啦?」 叫喚聲中,上官蘭已輕靈如飛鳥,越林而去,史思溫只剩下瞠目結舌的分兒,完全不知所措。但他只呆了一下,便疾追而去,這時他的功力已恢復十足,故此去勢之疾迅,簡直如流星飛渡過漠漠長空。 上官蘭的腳程當然不能與他相比,轉瞬間已被史思溫追個首尾相銜。 史思溫在後面大聲叫喊道:「你別走啊,喂,等一等,我有話和你說呢……」 上官蘭突然清醒了許多,但這時已悟出離他而去,乃是唯一的辦法。於是她暗自淒然微笑一下,驀地停住身形。 史思溫也在她身畔停下,他身形帶起的風力,刮得她雲髮衣襟飄飄飛揚。他喘口氣,問道:「你究竟幹什麼?莫非你是受了傷?」 她靜默得有如石像,連頭也不搖。但史思溫卻能夠從她冷漠的神色中,看出她懷著極大的心事。正因這個沉重的心事,刺激得她作出失常的舉動!於是他溫柔地道:「你一定是累了,我們且坐下來,再細細談好麼?」 她搖搖頭,史思溫不由得急道:「到底是什麼一回事呢?我們還得立刻趕到天柱峰去呢!」 「我不去了,」她說,惘然的眼光從天空收回來,停留在史思溫面上:「你該回湘潭去了,我也該回到我自己的地方!」 她的聲音是這麼淒惋,因此聽起來令人為之心碎。至少史思溫正有這種心碎的感覺。但他仍然抑制不住自己,帶點氣憤地道:「好吧,我走我的,你回你自己的地方!」 上官蘭眼光中稍微現出一點惶惑的光芒,但瞬即消失,呆板地點頭道:「是的,這就是我的下場!」於是她轉身冉冉而走。 史思溫忽然追上去,攔住了她,忍住氣憤,變得十分誠懇地問道:「那麼,你親口告訴我回去的理由,好麼?」 上官蘭芳心蕩漾,微微活動起來,但她覺得一則無法告訴他理由,因為她總不能說只為了史思溫不像自己一般愛她,故此要與他離開。二則生命對她已無甚意義,還到天柱峰去幹什麼?她聽見史思溫嘆氣的聲音,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裏都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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