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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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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書生逞毒手 西南震動 倩女共幽懷 涯角追蹤 當下移步走過去。她的「浮光掠影」輕功,獨步天下。這時就只見她白衣飄飄,轉眼已到了石階之下。 「姑娘你貴姓芳名?」 那位少女這時卻愣住不動,也不言語,敢情是為陸丹身法之神速美妙以及容光之麗而愣住。 陸丹又問了一聲,她才冷凝地道:「姑娘是華山薛恨兒,你去告訴那些老不死吧!」 「唏,敢情你為人真不錯,居然肯把姓名告訴我,難道人家不知你是華山派的麼?」 薛恨兒傲然一笑,道:「他們怎會知道,全是姑娘劍底遊魂嘛……」 陸丹雖然眼見她傲然地笑,可是,卻直覺到這位美麗的姑娘實在裝不像驕傲的樣子。她也沒有細想是什麼緣故,只憫然一笑,就像那世外高僧憐憫凡夫俗子般的笑容。 「那個當然,華山乃是天下四大劍派之一,這隱賢莊中之人,不過是徒具虛名之輩。我並不是本莊之人,也不是仇敵,總之,現在更無所謂……喔,薛姑娘,你不必問我的姓名,反正……」她歇一下,然後平靜地道:「反正我已不屬於這俗世,故此連姓名也不要了。」 薛恨兒凜目瞧她,歇了片刻,道:「從你的聲音裏,我相信你的話是真心之言……你看來年紀和我差不多,但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好像比我懂事得多?就像位大姐姐似的。」 「這個何必奇怪?都是因為幸與不幸的緣故。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薛恨兒點點頭,輕輕道:「我想我懂得你的意思,可是,我自小的命運便是『不幸』,一直到現在……」 陸丹微微搖頭,道:「我所謂不幸,不是單指生活的貧困或孤獨。我想,你不會瞭解的。」 「不,我知道!」她立刻申辯說:「姊姊,你說的一定指一種突然的禍事變故,是麼?」 陸丹「嗯」了一聲,儼然以姊姊的派頭回答說:「當然包括在禍變的範圍之內,不過,禍變的範疇太廣泛了。」 薛恨兒將青鋼劍入鞘,順手把繫劍的絲絛緊一緊。 陸丹在跟她回答之時,便已考慮過如何救她出來的辦法。她本身雖然不懂這些消息埋伏之類的玩意兒,但聽聞得多,也不算外行。所以她視察一遍之後,立刻便明白這一處機關十分巧妙,憑她決找不到開放的機括。這樣她便僅能在毀掉這面鐵枝網上面動腦筋。以她如今的功力,這雞子粗的鐵枝,當然難她不住。可是若果這些鐵枝乃是上好的鑌鐵所製的話,便非用全力硬斫不可。但她剛才因企圖刺穿鋼門,損耗真元太甚,此刻若又再來這麼一次,恐怕不但不能成功,甚至會因耗真元過度而恢復不了原來的功力。 因此她儘量拖延時間,讓自己多休息一會兒再說。她道:「薛妹妹,我們再聊一會,等我休息過來,再想法把這片子鐵網弄毀。」 薛恨兒「喔」一聲,瞅瞅那鐵枝網,忖道:「這片鐵枝網特別堅硬,恐怕師父也難弄毀,她竟有這種功力麼?」 陸丹微笑一下,彷彿看破她的懷疑,道:「我一定把你救出來,你放心好了。」 薛恨兒心中雖然不能全信,但也為之安慰得多,神經鬆弛下來時,猛覺渾身無力,疲累不堪。於是緩緩坐向地上,輕輕道:「姊姊,我太累了……」 陸丹也盤膝坐下,暗中調運元氣,還給她一個微笑。 「剛才我瞧見一個少年走過去。」薛恨兒絮絮道:「他到我這邊張望一下,不管我大叫大罵,便向那邊走了。姊姊,你可曾遇見他?」 陸丹嬌軀震動一下,歇了片刻,才低低道:「是的。我遇見他了。」 「那人真怪,三天之前,便是我剛剛陷在這兒的晚上,他便來了,帶給我一些食物,可是我把那些東西都摔出去,他也不生氣,搖搖頭走開。後來,我獨個兒寂寞得要死,真想他會來看我一次,可是,他並沒有來,反而可恨的老頭兒來啦,弄了幾條蛇進來嚇我,真是恨死我了!姊姊,你把那人怎樣了?沒有殺死他麼?我覺得他這個人倒是蠻和氣的……」 陸丹凝瞥她一眼,想道:「這位薛妹妹好像對他留著很好的印象,他……」芳心裏忽然一陣難過,惘然搖搖頭,沒有做聲。 薛恨兒道:「那就好了,他比那毒書生顧陵好得多啦!」 陸丹一聽毒書生顧陵之名,便想起昔日敗在他手下之事,正想問問關於他的行蹤,可是繼續又聯想到鍾荃,當下又忍住不再詢問。 「我師父常常嗟嘆說,如今英雄盡出少年,像毒書生顧陵,還有崑崙的鍾師兄,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啊,姊姊,你可認識鍾師兄?他便是方今江湖上名頭最響亮的後起高手神龍鍾荃!噢,你不知道麼?江湖上現在都知道明年中秋之夕,在百花洲舉行劍會的消息,都傳說一定是鍾師兄第一呢!」 陸丹當她一提起鍾荃之時,便微微俯下螓首,為的是不讓她發現自己感情激動的痕跡。這時聽她忽然住口,便輕輕道:「妹妹,你繼續說吧,我愛聽這些故事呢!」 「那麼我就再說下去。」薛恨兒大概是太久沒有說話了,故此變得十分健談似的。「不過江湖上又傳說毒書生顧陵比鍾師兄還強。實在怎樣我也不知道。那位鍾師兄我見過一次,是在華山之時,還跟他交過手。他的武功確實太好了,人也老老實實的,使人不能厭惡他。哼,毒書生顧陵算得什麼東西?我親眼瞧見他連殺十幾個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後來,居然想和我做朋友,我才不理他呢……」 她歇一下,聽到陸丹「嗯」一聲,斷定她在聽自己的話,便又道:「雖然他長得相當漂亮,可是我卻不喜歡他那種兇狠的心腸,尤其是當他殺人之時,面上還露出笑容。」 陸丹低聲道:「我知道他的武功非常佳妙。你既認識他,為什麼又讓他那樣子殺人?那些人是壞人麼?」 薛恨兒道:「那些人有壞有不壞,因為這十幾個人,其中一半是昔年著名的大盜,一半是正派武林人物。」 「我不大清楚他們的來歷,只知道大盜那邊,有兩個是昔年名震綠林的三凶之二,叫什麼琵琶路元章和金臂鄭均。他們好像是約期比武的一個集會。我因獨自歇宿在樹林中,讓他們的蹄聲驚動,故此躲在一旁觀戰。那毒書生顧陵本來據傳聞說是來了西南,做下了好些人命大案。就在那些人打起來之時,忽然出現,單憑一柄摺扇,便將盜匪那邊的人完全殺死,後來,又跟正派那邊的人動手,改用一柄黑色的長弓,也把那許多人都點了死穴……」薛恨兒歇一下,似是想當日的情形。 「等到他將所有的人殺死之後,還在樹上留下毒書生三個大字。他忽然向我藏身之處招呼,真不解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那裏。那時,我只好走出去。他跟我通姓名,我不理會他。但我也不能惹他……」 陸丹抬目瞧她一眼,仍然輕聲地道:「你害怕他的武功麼?」 「不!」薛恨兒叫起來,清麗的臉上,閃過不服氣的光芒。「姊姊你不知道,我自從那天跟師父下山,直奔京師,因為師父想在劍期前,找那毒書生顧陵較量一下。到了保定府時,師父罵我幾句,我心中氣苦之極,恰好無意間得知毒書生顧陵已離開京師而到了西南的消息,我便自個兒走了……」 陸丹疑惑地「唔」一聲,道:「妹妹,你不應該這樣啊。尊師重道,乃是各派重要的戒條……」忽然住口,因為她也覺得這句話說得太重了。 「唔,姊姊你怎會知道我那位師父的脾氣啊!她昔年外號華山木女,如今卻稱為桑姥,鎮日價冷冰冰的。我在華山二十年,她老人家未曾帶我出過山一步。不過,她有時卻對我極為疼愛,就像我生身的母親一般呵護我……」她尋思著往事,眼光凝注在空虛黑暗中。稍頃,輕輕搖搖頭繼續道:「但這種慈愛的態度很少很少,反而不時以仇恨的眼光瞧我一眼。嗯,她以為我不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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