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劍氣千幻錄 | 上頁 下頁 |
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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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瑜大叱一聲,陡地盤刀一舞,白虹匝繞全身,這一式乃是乾坤十三式中極為精妙之式。那乾坤十三式本是一氣呵成,渾然同體,如乾坤空洞,無所不容,又似宇宙混沌,無隙可乘。但這一式,乃是個終式,正如千里來龍,至此結穴,勢似盡而未盡,氣似窮而未窮。守中寓攻,攻裏還守。此中消息,一言難盡。 陸丹驀覺劍勢一挫,吃了一驚,敵人一溜白虹,挾著森冷刀風,已疾捲而至。 這刻,她才真個明白乾坤手上官民,以乾坤十三式威震武林,領袖大內群魔,的確是名不虛傳,真有驚人之絕藝。疾忙一式「自解金鈴」,身形一轉,手中太白古劍灑出銀花千朵,飄飄走出敵人刀圈。 這一式把個上官瑜駭得遍體冷汗直冒出來。只因適才他已盡展全身武學,凝煉在這一刀裏,滿以為敵人既摸不透虛實而被自己攻入,即使不死,多少也得受點傷。誰知這位白衣姑娘竟是劍中後起名家,身手之佳,冠絕於他平生所見的人。 其實那一式「自解金鈴」,在當年百花洲劍會上,摩雲劍客陸平也曾使用過,高明如武當長老玄機子,也不識得這一式是什麼來歷,故此實不能怪那上官瑜驚駭莫名。 「好劍法,這一招也是峨嵋劍法麼?」 「怎麼不是?」陸丹欸然又欺身攻上,一面傲然回答:「你再試試這個。」只見她太白古劍斜斫而出,跟著腳下方位亂踏,橫一劍豎一劍地胡亂斫出去。劍劍不成章法,然而每一劍都從最險之處攻進來。而且那柄銀光燦然的古劍,光芒逐漸強烈起來,映得對方灰白的鬚髮更加皓白。 那邊廂的方巨等到兩人都有兵器在手而同時撲攻之時,這才施展出天竺秘傳的「十八路降龍杖法」。就在陸丹使出「自解金鈴」之式時,杖影如山,一下子將兩個老頭子都裹在杖影之中。 忽覺杖法有點鬆懈的感覺,當下神力陡增,杖上嘯風之聲更響亮了。然而,仍然是那種鬆軟不著力的樣子。 大渾人急得吆喝連聲,杖風把丈許外觀戰的人迫得退後好多步。這時真苦了那些觀戰的人,正不知看哪一邊廝拚才好。 霎時間方巨已使完了十八路杖法,心中又急又氣,倏然收杖大叫道:「我不打啦!」 瘦頎老人馬方回猛可一揚手,白光一閃,直奔方巨咽喉的「廉泉穴」。 方巨乍然又仰頭大叫一聲,叫聲震天中,那道白光「噹」地打在他「廉泉穴」下一分的部位,卻沒打進去,掉向地上,原是枚特大的三棱白虎釘。 這種暗器,專破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橫練功夫。馬方回駭然側顧繆推民一眼道:「的確太奇怪了,不過也不要緊,那廝賭氣不打啦!」 「哎,不好,上官兄怎麼敵不過那女娃子凌亂的劍法?」馬方回低低評論。 「啼,那柄劍似乎有古怪,劍上光芒太強了,咱們……」 橫胖老人繆推民忽然一頓,跟著厲聲大叫道:「喂,你幹什麼?」 只見一條人影,疾若旋風一捲,撲到陸丹、上官瑜那兒的戰圈,手中挺著一柄特別彎曲的長刀。 方巨一眼瞥見,認出便是那俊美少年,不覺怒罵一聲,還離著那麼遠,卻已糊裏糊塗地舉起紫檀竹杖,作勢欲砸。 那俊美少年彎彎的長刀猛然遞進兩人刀光劍影之中。 陸丹早已瞥見,芳心氣怒之極,可是當這少年一刀真個插進圈中,卻不由自主地劍勢略挫。 俊美少年可也真怪,那柄刀的方向竟是衝著上官瑜的緬刀而至,猛可一攔。 上官瑜一見他的刀攔在自己寶刀之下,這個當兒,不管這少年是故意如此,抑是錯手失招,也得盡力撤回勁力,緬刀打旁邊斫下。只因武林中人的兵器,等閒不能弄毀,是以上官瑜不得不先閃開這一下,再作計較。這麼一來,劍氣刀光驀然消歇,俊美少年身形正好在兩人之中。 「伯父,您老先歇歇行麼?」他哀聲懇求說。 上官瑜忽覺胸中一陣翳悶,呈現真力不繼之際,心中大駭,話也答不上來,勉強點點頭,墊步後退大半丈遠。 陸丹壓劍凝目瞪他一眼,心中狠然忖道:「好,我就把你先作為祭品,試驗一下我剛剛能夠發出的劍氣……」原來她適才對付上官瑜時,並沒有施展出由最上乘的內家真力所凝煉的劍氣。 俊美少年長刀當胸一抱,一雙俊目凝視著陸丹,不但沒有進攻的企圖,甚至連防守的打算也沒有,白玉也似的面龐流露一股說不出來的神情。 陸丹咬一下嘴唇,猛可狠心提劍一指,劍尖直指對方中盤。一股劍風,勁拂而出,把那俊美少年的衣服壓得往後面直飛。 俊美少年但覺那白衣少女的劍風其重無比,宛如有形之物,擊向胸前。 這種無形有勁之劍氣功夫,武林從未得睹,加之根本上也不打算防備,當下悶哼一聲,痛苦地皺一下眉頭,「蹬蹬蹬」退後三步。 其實陸丹並沒有真個發出劍氣,只以介乎劍氣與內家真力之間那種潛力,當胸撞了少年一下。然而,這少年竟然全不抵禦,木立在那裏任她撞一下重的。 他後退了三步,努力拿樁站穩身形,胸口熱血一陣翻騰,忽然「哇」地張口吐出一口血。 陸丹逃避似的轉眼去瞧方巨那邊。只見他仍然氣忿地向那俊美少年的側影在瞪眼睛。 這少年一受傷,便聽那群人吆喝連聲,紛紛撤下兵刃,那意思是要以多為勝,群毆齊打。 上官瑜斷喝一聲,眾人立刻便聲息寂然。 只見他搶步上來,一面回頭下令道:「你們都給我回屋去。」 此言一出,連那俊美少年,也隨著眾人退回屋子裏。 陸丹冷冷道:「姑娘的白驢呢?」 上官瑜道:「你跟我……來。」 陸丹忽然平下怒氣,和聲道:「你的乾坤十三式,的確是武林一絕!」 上官瑜冷然瞥她一眼,沒有做聲。 她忖道:「這老頭必定是心中羞愧難當,故此不理睬我。其實我也太過份一點,毀壞人家莊門,辱敗他的名聲,還傷了那個……」一想到那俊美少年,便湧起不忍之情,覺得自己手下太過狠辣,尤其是那俊美少年受傷時那種神情。 上官瑜道:「兩位老弟陪那位壯士聊聊,愚兄帶領這位姑娘取回驢子……」 繆推民應了一聲,馬方回卻道:「上官兄何須勞駕,待小弟去便了。」 上官瑜搖搖頭,舉步欲走。卻聽馬方回又叫道:「上官兄去不得,還是小弟……」 他在鼻孔中不滿意地「哼」一聲,舉步便走。 陸丹以為那頎瘦老人仍未死心,不想就此交還驢子,也冷冷瞪他一眼,便跟著上官瑜向大廳左面的屋宇走去。 進門之後,但覺院落極多,左彎右轉地走了好一會,卻沒有碰見半個人影。不過,那些院落中的房間,顯然都有人住。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一間矮窄的門,那堵石牆極厚,大約半丈有多,全是四方的大石頭砌成。 穿入門內,原來是個小廳子,光線黯淡而柔和,敢情是廳中吊著一盞大琉璃燈,四壁各有一盞明燈,全都點亮著。柔和的光線,灑落在廳中華貴的家具上,浮動起一種古老而名貴的味道。另一面出口的門也是矮矮窄窄,故此兩道門僅可作為通氣之用,並不能作為光線的來源。 她詫異地四下打量一眼,上官瑜忽然止步道:「你看這幅畫還可以麼?」說著,用手指指在壁上懸著的一幅設色鮮豔的宮殿樓台大條軸。 「這是昔年先皇賞與家父的大內藏珍,可不是贗品!」 陸丹見他說得鄭重,禁不住走近去凝目欣賞。 上官瑜一徑走到那邊門口,向外大聲叫道:「來人……」 外面有人應了一聲,他大聲吩咐道:「快將那頭白驢牽來。」 外面的人嗷然應一聲,跟著聽到腳步聲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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