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千幻錄(56)_司馬翎

五六

　　▼第十二回　詭物金蛇險遭劫　諸煞神龍共獻功

　　讀者們也許還能記得，當日鐵手書生何浩在百花洲劍會後翌日，正要赴那華山木女桑清滕王閣之約時，忽然被一位劍師所阻，終於耽誤時刻，無由得見木女桑清。那不速之客乃是海南劍師歸元，在天下四大劍派外，別樹一幟，劍法詭奇毒辣之極。因劍法太以詭異，平常人總難練成，故此這海南一派，無法發揚光大。

　　這潘自達正是海南劍師歸元嫡傳弟子，天資稟賦，均是上乘之選，此時年紀未及三旬，已盡得乃師真傳，且因有奇遇，更是青出於藍，冰寒於水。而他的性格行為，比之乃師不遑少讓，也是善善惡惡，並無準則，而詭譎多智，更勝於乃師歸元。論理鍾荃以本門靈丹，救他一命，即使不感恩於心，也不應蓄意暗害。只是潘自達這種人，實不能以常理推度。

　　且說鍾荃出了洞門，雖則對於潘自達的不告而別感到有些奇怪，卻毫無半點懷疑，一直撲奔回賈褚等人之處。可是賈褚兩人都不在那兒，只剩下一個未見過的和尚，面如土色地站在那裏張望。

　　他打半空飄落下來，大聲問道：「人都往哪兒去了？」

　　那和尚冷不防半空裏會掉下人來，驚得尖叫一聲，歇了一會才能夠回答道：「他們都往那邊去了。」說時用手指指右面：「無住法師命小僧在這裏等候相公。」

　　鍾荃微笑道：「你獨個兒害怕麼？」

　　那和尚點頭道：「小僧不但怕那金蛇，而且……那邊還有怪物……」

　　鍾荃道：「那怪物已經沒有了，你不必駭怕。我這就趕上去，你可以離開這兒。」

　　那和尚應一聲，拔腿便走。鍾荃也自展開腳程，一徑向右邊撲奔而去。這裏原是寺後曠地，一直過去，仍是叢樹處處。

　　越過寺右的圍牆，放眼一看，外面一塊畝許大的砂地，靠右邊的一座小山腳，亂石堆積。砂地上卻有七八人，除了褚賈兩人和無住無執兩名僧人之外，其餘三人，卻不認識。

　　他趕緊招呼一聲，飄身而出，眨眼之間，已到砂地中心。褚相一見了他，如獲至寶地大喜叫道：「少俠回來啦！那怪物究竟怎樣了？」

　　另外不認識的三人，都緊忙聚攏過來。金頭獅子賈敬連忙道：「師叔請會會這位屈公子。」又轉面向屈公子道：「這位便是敝師叔鍾荃，外號神龍。」

　　那屈公子年紀約在廿四五之間，韶秀斯文，眉宇清朗，手中拿著一柄金邊白摺扇。這時謙遜地連聲說「幸會」。神情語氣中，毫無貴介公子習氣，倒是真正讀書人本色。

　　鍾荃連忙見禮。金頭獅子賈敬又道：「這兩位是王林、郭常師傅，都乃極有名頭的武師，是屈公子的好朋友。」

　　鍾荃連聲久仰，王林抱拳說道：「在下昨日已風聞少俠在鏢局中露了一手絕技，超凡駭俗，便曾和屈公子小山提起，屈公子仰慕得不得了，正恨無緣識荊，卻不道在此相逢幸會。屈公子的父親大人最近已晉陞為豫省撫台，明日動程東行。」

　　鍾荃向屈公子道賀之後，大力神褚相又問石洞情形。鍾荃道：「那不是什麼怪物，只是一個受傷的人，名喚潘自達，現在已經走了。老師們可知道他的來歷？」

　　褚賈一齊搖頭，鍾荃又問道：「那金蛇出現了麼？如今匿在哪裏？」

　　賈敬道：「你走後好一會兒，那金蛇忽然在一處短草石堆中出現，我們立即追到那兒，又失了蹤影，正在找尋，兩位法師陪了屈公子和王郭兩位前來，說了一會兒話，師叔便來到了。」

　　鍾荃道：「那金蛇我已見過，的是行動如風，神速之極，如今往哪裏尋牠呢？」

　　知客僧無住連忙道：「諸位鏢頭大爺請大發慈悲，幫忙尋個下落，否則本寺便難以保全了，那蛇可太毒啦……」

　　屈公子左顧右盼，搖著扇子且走且瞧，他已聽過那蛇甚是奇特，通體金光燦然，宛如真金打就，便沒把蛇毒之厲害擺在心上，卻亟欲瞧瞧那蛇的真相。

　　鍾荃道：「那潘自達已教我捉蛇之法，可是諸位卻不宜輕試……」說到這裏，發覺話中帶著輕視眾人不濟的意思，連忙住口。

　　果然王郭兩名武師滿不是意思地對覷一眼，金頭獅子賈敬乃是大名鼎鼎的鏢師，立刻岔開道：「想來這捉蛇法子必定十分困難，師叔可以說出來聽聽麼？」

　　鍾荃連忙道：「他說用手指捏住那金蛇頸顎之間便成了。試想那金蛇迅疾如風，這法子實在太險！」末後兩句話，更加坐實了他方才話中輕視之意。

　　郭常忽然道：「屈公子自個走開，我們得跟著保護他……」兩人一齊走開，追上屈小山。

　　金頭獅子賈敬微笑搖頭道：「他們兩位也恁躁急一點。」

　　褚相道：「等他們吃點苦頭，便知道少俠之言不假，那種毒物豈是可以鬧意氣的麼？」

　　鍾荃猛地轉眸去瞧那三人，只見郭常走在最前，王林和屈公子在後並排走著，右手提著一把尺來長的匕首。心中忖道：「我的口舌太笨，無怪人家不高興。不過看來他們也許是急於保護屈公子……」念頭尚未想完，那三人已走到山腳石堆邊。

　　他驀地清嘯，宛如龍吟九空，響遏行雲，把另外四人都震得耳鼓直鳴。在他嘯聲甫發之際，身形已如長虹飛渡，一掠數丈。

　　他身形雖快如電閃，但那邊已傳來一聲嗥叫。原來石堆之中，金光一閃，果是那條金蛇直飛出來，郭常剛一瞥見，已是金光耀眼，立被金蛇毒氣噴倒。後面的王林大叱一聲，手中匕首太短，不能及遠，只好力擲而出，一道銀光，直射懸空丈許飛來的金蛇。

　　那條金蛇並不閃避，蛇頭一低一掀，微聽「噹」一響，那匕首震得急射回來，銀光如練，竟是向屈小山面門插去。而金蛇本身吃這一擋，勢子略緩，下沉了尺許，仍然是朝兩人飛來。

　　鍾荃不愧是崑崙高手，不管他在人事酬對之間，顯得如何笨拙，但在這等危機瞬息之際，應變之快，卻是不可思議。只見他雙掌一登一撥，前面數尺外的屈小山和王林如受大力一按，驀地向兩旁仆下，匕首劃起的銀光，正好在他倆耳朵旁邊飛過，只要慢了毫釐，非讓那匕首刺穿腦袋不可。

　　後面有人大聲疾呼道：「蛇，蛇……」卻見他身形驀然盤空而起，但見金光迅疾地打他腳下飛過。

　　龍吟般的嘯聲，再次發出，後面的賈褚及和尚等四人，駭然張眼凝瞧。

　　只見鍾荃真如雲間飛舞的神龍，在半空中陡然轉彎飛回，那金蛇已飛出丈許之遠。他右手揚處，一道銀虹電射而出，銜尾追上那條金蛇，急射而下。那條金蛇似乎具有靈性，驀然身軀微沉，蛇頭一昂，正好迎著那進擊的匕首，「噹」地一響，金光銀虹一齊墜落砂地之上。

　　要知道鍾荃的手法和功力，豈是王林所可比擬？那金蛇怎吃得住那種純粹是內家功力和內家手法的匕首一擊，蛇頭已被匕首尖鋒一擊，直墜到地上。

　　那條金蛇乃是至毒之物，性子極長，這時雖然受到致命一擊，仍未立即死掉，落地後猛甩開丈許。跟著「噗」地噴出一口毒煙，裊裊盤旋在牠頭頂。鍾荃如神龍游空，飄飄飛到，一見青煙凝繞不散，不敢落下擒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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