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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許元立刻打斷他的話,把才纔情形細說一遍。賈敬「呀」了一聲,欠身抱拳道:「原來是師叔駕到,無怪祁連二鬼那般名望人物,也得望風而遁。」他歇一下,趕快又解釋道:「小侄雖非崑崙門下,但義兄丘大名,乃是崑崙門下。」

  鍾荃失措地道:「賈老師乃是當今成名人物,小弟豈敢妄自尊大?請賈老師別這樣稱呼。丘大名雖是駐錫五台山廣濟師兄的俗家弟子,但他出道已久,相識遍天下,小弟焉可因他之故,而僭居他朋友的長輩?前兩年他返崑崙朝拜,曾對小弟提起過賈老師令名武功,小弟當時甚為仰慕。還有大力神褚老師,聽說也是至交好友。」

  金頭獅子賈敬是何等人物,已知面前這位黧黑少年,雖不起眼,卻是崑崙諸位大師的關門弟子。從丘大名的功夫,以及鄧小龍所得一鱗半爪的崑崙心法,已經使他十分佩服。這位嫡傳高弟,那種功夫可想而知,況且祁連二鬼,久以外門陰毒功夫橫行一時,卻在兩個照面間,負傷遁走,那還有假的麼?難得的是他那麼客氣,口口聲聲稱呼自己做賈老師,這種風度如非崑崙名門正派,再也找不出啦。心中更加敬佩,執意不肯平輩相交。鍾荃無法可施,只好罷了。

  這麼一來,那許元、李坤等四人,也變成後輩了。六個人並轡而馳,向武威進發。

  到了武威,已是下午申牌左右,他們在一家相熟的老客店,下馬歌息。鍾荃的黃馬經這次長途跋涉,更見精力駿發,顯明地把其餘五匹快馬都比下去。

  他們略為梳洗之後,一齊到酒館用膳。彼此喝了兩杯之後,又談起祁連二鬼之事。

  賈敬道:「祁連二鬼兄弟兩人,早先原是綠林大盜,武功雖然不錯,卻沒有什麼了不起之處,可是近數年忽然練成一種外門功夫,白無常江楓的是『玄冰鬼爪』,莫說吃他抓著,只要拂著一下,便全身冷凝而死。黑無常江槐練的是『陰風鐵臂』功,不但兩臂如鐵,掌力雄渾之極,而且不能和他對掌,否則陰風侵體,也是個死數。不過他們這種外門功夫,必須長年居住苦寒之地。他們本是隴西人,故此揀了祁連山冰峰做老巢。師叔你受了『玄冰鬼爪』,又硬碰江愧的『防風鐵臂』功,居然一點事都沒有,可以想見師叔功力之精奇,的是已臻化境。」

  鍾荃道:「賈兄別太過誇獎我,當時若知道他們的底蘊時,也許不敢硬碰哪!方才我在想,劫鏢的人,怎的會這麼厲害?而且事後還不知他們是哪一派的?好生教人奇怪。」

  「奇就奇在這裏,起先那女賊由始到終,不發一語,劫了那箱便走。後來的那廝,也只說了幾句話,十分簡短,根本聽不出是何地口音。這兩人都一式背插雙劍,使的都是天下未曾得見的怪異劍法。以追風劍客元老師的身手劍法,被人在三十招之內,挑飛了兵器,真是震駭武林的大事。總鏢頭也自認不及此兩人功力,他們的厲害,可想而知!不過……幸而師叔駕到,若果能夠發現線索時,再請師叔出馬,那就萬無一失了。」

  鍾荃肚中忖道:「我怎的這麼多魔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前自家身上已不知擔承了多少事,現在又加一件。鄧師兄的事,我萬萬不能不管。唉!分身乏術,教我如何是好?」

  他自個兒沉吟忖想,賈敬不覺十分奇怪。鍾荃抬眼見到他的神色,立刻明白他誤會了自己,忙道:「我正想拜見鄧師兄,不知他現在何處?如果有什麼消息,我自然是義不容辭,說什麼也得一拚。不過我此時卻十分為難,因為我原是奉師命下山,辦一件事情,哪知中途遇了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如此這般,目下他們把那位徐姑娘不知押到什麼地方?是以急於救人……」

  金頭獅子賈敬面上微微變色,道:「師叔原來惹上冀南雙煞他們。他們成名已久,實在是極難對付的人物,兼之又是當今權傾天下的和相國心腹衙士,還有那玉郎君李彬乃是當今武當第一高手玄機子的侄兒,深得武當心法真傳,江湖上不怕他也得怕玄機子。雖然師叔功夫只有更高明,並不畏懼。但現在既然他們沒有尋你,正好馬虎拉倒……」

  鍾荃道:「賈兄的話本有至理,可是我豈能見危不救,中途而輟?想那徐姑娘安危榮辱,只在一線之間,我更應急不容緩。」

  「師叔可知道那蠍娘子徐真真的來歷?」賈敬問道。

  鍾荃搖搖頭。他又說:「那蠍娘子行為不端,貽羞武林,久為人所不齒,尤其前幾年被一些俠義道追趕,投奔湖湘武林名宿胡定的大公子胡克家之處,其時胡定已經去世。胡克家把她收留,還轉授了好些劍法給她,這些劍法原是從總鏢頭處學得的,因為他跟總鏢頭乃是兩代世交,總鏢頭得知很不高興,卻不便說他。那蠍娘子得到這靠山,便安穩地住了年餘,後來忽然又走了,還把胡克家殺死。總鏢頭親自去調查一番,結果沒有追捕蠍娘子,而她卻投奔到萬柳莊,以色相迷住齊玄。這萬柳莊原是極險惡去處,莊中毒物蟲甚多,齊玄更有一手『游絲毒針』,江湖上聞名膽落。她在那兒,自然十分安穩。」

  「齊玄?是不是金蠍子齊紹的後人?」

  「正是金蠍子齊紹的獨生子,家傳的金蠍鉤,歹毒無比,如今在江湖上,名頭之響,怕比當年他父親還要過之哩!後來不知怎樣,她又離開了萬柳莊,在直隸把一個什麼人迷住了,好像是和珅的什麼人,她的心可跟蠍子般毒,一不高興,又把那廝弄死。可是這次吃了大虧,和相國眉頭略皺,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地。不知怎地逃到回疆去了,大概是想天山派庇護她吧?其實她父親雖是天山派好手,卻是已逐出門牆的叛徒,並且早就死了,天山的人哪會管她的事?駐伊犁大將軍怕是得到和相國意旨,派武士去捕她,卻不得手,於是相國便派出親信衙士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等人去協助緝拿……師叔你想想,她可救得的麼?」

  鍾荃微微一笑,心中卻暗暗嘆口氣,忖道:「你們不會瞭解的!她其實也是被環境所迫,無法自新。我既知她有悔改之心和苦衷,更應盡力拯救她,才是俠義行徑。」

  賈敬見他並不置答,察言鑑色,立刻說道:「當然她或者另有隱情,也許師叔答應過助她,以師叔的地位,自然不能失信。我這就設法打聽一下,大家很快便可得知,師叔你不必擔心……」

  鍾荃立地喜動顏色,向他道謝,因為他必須知道他們的下落。大家回客店休息,金頭獅子賈敬的確負責,立刻親自外出打探消息。至於萬通失鏢之事,據連日調查踩探,已確定西方一帶,並無可疑之處。

  那賈敬到深夜才回家來,對相國府三衛士的行蹤,所知甚為有限,只知他們早在五日前已經過此地,徐真真的下落,卻無人得悉。另外一個消息,卻是總鏢頭天計星鄧小龍,已獨個兒到西安,傳命訪查西北的兩位鏢頭,即速到西安會面。

  賈敬的面色十分不好,鍾荃忍不住追問他一句,他嘆口氣道:「這事發生至今,已將近一個月,卻無半點線索。總鏢頭定是發覺不妥,作那最壞打算。我們萬通鏢局,在這十餘年間掙得全國第一名頭,這一次可完全毀掉了!還有這箱紅貨的損失,若要賠償,則傾掉總鏢頭歷年所蓄,恐怕還不夠,真不知如何收拾。我追隨總鏢頭多年,深知他是個仁義立心的漢子,不料有這下場,叫人怎不灰心?」

  鍾荃想了一下,決然道:「關於這件事你不須憂慮。只請你幫忙沒法追查那冀南雙煞和玉郎君李彬的行蹤,讓我好兼程救人。至於賠償的事,大致不會有困難。我們明兒立即趕赴西安府,便可解決了!」

  這一番話,說得太容易了,賈敬翻翻眼睛,哪能真個相信?可是鍾荃是個誠樸君子,說的話又不由得他不信。

  當下各自歸寢,次晨絕早便起來趕路,六匹快馬捲起黃塵漫漫。鍾荃那匹黃馬,益發顯出超凡潛質,越見神駿,竟是一騎當先。他心中雖覺得路上耽擱太久,暗自焦急,但這時也自顧盼而喜。

  這樣赴程趕路,四日後已趕到西安府。他們從北關入城,但見街道寬廣,人煙稠密,的是全國五大名都之一的氣象。

  這時輪到金頭獅子引路,就在北大街不遠的一處轉角,勒馬收韁。鍾荃目光一掃,右面街口一座門戶寬寬的屋子,門口插著一面錦旗,當中一頭雄鷹兀立,下面繡著「萬通」兩個紅色大字,迎風招展,甚是威武。門外好幾個壯漢立著,這時連忙上來拉住馬口嚼環,六人一起下馬。那些人對金頭獅子賈敬的態度,十分恭敬。

  賈敬用手勢請鍾荃先入,門內原是個外堂,亂雜雜坐著好多人,這時都紛紛出來,迎接四大鏢頭之首的賈敬。他們瞧見賈敬這麼尊敬鍾荃,不禁都用極為詫異的眼光瞧著他。

  鍾荃卻不過,只好步入大門。

  許元一徑走進後面,傳報與總鏢頭,外面賈敬替眾人引見鍾荃,全是這鏢局中的鏢頭,約摸有十二三人之多。鍾荃差點兒記不清姓名。

  他還未曾落座,後面響起一陣步履聲,當先一人,身材中等,面色白皙,眼神異常充足,一望而知是內家好手,年紀最多在三旬之間,急步走出來,後面跟著四人,其中之一是許元。

  當先那人一眼望見鍾荃,連聲叫道:「這位便是鍾師弟麼?愚兄便是鄧小龍……」

  鍾荃連忙行禮道:「小弟鍾荃拜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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