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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江上雲這一出手已見威猛無儔,回非他當日連劈六掌之後,方能有此威勢,可見他已今非昔日可比了。

  張幼聰前身一伏,喉頭咯咯有聲,雙掌朝前椎出,便見兩股寒飆激湧出來,擋住三掌。江上雲大喝一聲,神威凜凜,又連劈三掌。

  只見他那掌力之沉雄,就是連那四絕之中,以掌力稱雄的震山手歸元泰,也驚詫不已!張幼聰眼見自已的寒飆全沒人家奈何,唯有以硬碰硬,那堅硬的平臺,吃他踏陷寸許。江上雲已能用上勁力,呼呼呼連劈六掌,一掌比一掌雄厚兇猛。換了任何一個人,也不肯硬碰硬而閃開。

  那知張幼聰所修煉的玄龜功一用上了勁,而且碰上硬對頭之後,便再也不能縱躍閃避。東棚之人,都不忍再看。

  只因為他們皆看得出江上雲越劈越猛,手順無比,但張幼聰卻蹩在那兒挨打,豈不難堪!人屠羅昉哼了一聲,在那掌力相撞砰澎巨響連聲之際,哼聲竟清晰異常,傳入江上雲耳中。江上雲眼珠一轉,田光石火般忖道:「那廝要一出手,我今日父仇便不易報了!」

  當下拚耗數年功力,猛然運集全身功力,運行掌上。

  閃目一瞥,只見人屠羅昉果然羽扇一點,座中有人起立。

  江上雲看也沒看清楚那奉命起立之人是誰。只見他已「呼」一聲猛力又一掌劈出去。風聲尖銳大響,宛如天嶽地坍,山搖獄動。

  只見那西棚上搶出一人,乃是青城山青竿觀主。和東棚的石龍婆,恰恰一齊趕到平臺下。玄龜叟張幼聰見狀不禁面目變色,雙掌力推出去,這時他雙足已踏入平臺有半尺之多。只聽「砰匐」地大響了一聲,但見那張幼聰慘叫一聲,整個人已經平飛出五丈以外。江上雲用力過甚,面色慘白,站在臺上直發抖。

  東棚的石龍婆雖然旋風地上了平臺,但已經來遲一步,張幼聰已經慘死在江上雲掌下。

  只見劍光一閃,青竿真人已經手持利劍,也站在江上雲身邊,小心地預防那石龍婆偷襲。青城素為武林中有名的大劍派,這青竿真人能夠身為一派的掌門,其功力自不比等閒。石龍婆一看張幼聰既然死了,雖想出手報仇,但青竿真人已持劍在一旁保護,便不妄動,暗忖必須掙回面子才行,便冷冷道:「哼,道長你可以把江少俠扶回去療傷勢了,下面這一場應該輪到敝教做主了!」青竿真人道:「哈哈,石香主你說得極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少俠你請就隨貧道回去吧!」

  江上雲一旦報卻父仇,揚威于天下高手之前,真是躊躇滿志,隨青竿道人返回西棚,他坐在江老爹身邊。

  江老爹雙眸隱現淚光,撫摸他的頭顱,輕輕道:「幹得好,幹得好,上雲,你真是我的好孫子,真是我的好孫子,這下子你爹可以瞑目了。」

  石龍婆在平臺上,朗聲道:「本香主不自量力,要請烈火道長過來賜教!」

  烈火星君聞聲怒哼一聲:「找死!」

  只見那烈火星君身形一起,便宛如一團火光般,飛到平臺上,棚下諸人內心不由跟著緊張起來。

  兩人面面對峙,石龍婆道:「承蒙道長不棄,願意賜教,本香主意欲與道長在拳掌上分個上下,這樣雖然道長捨棄了仗以成名的火器,有點吃虧,但本香主有宗陰毒暗器,也不使用,算是扯平!道長意下如何?」烈火星君真想不到石龍婆居然會說出這等話。

  他明知自己吃虧了,但他性烈如火,決不能夠在天下高手之前說出不行的話,傲然嘲道:「依貧道看來,香主不用毒甲飛針和獨腳銅人才真個吃虧呢,閒話休提,石龍婆你出招吧──」

  石龍婆不敢再多言,以免自討沒趣,趕快出招。兩人登時各施展出絕招奇功,打在一起。那石龍婆以天生神力稱雄南疆,一路「南離掌法」,宛如火舌飛揚,得隙即入,威猛中而又奧妙!

  那裂火星君雖然也是武技高強,但是若憑他的真實功夫,比起那石龍婆可真差了一籌。十五招後,已經屈居下風。

  神掌查本初與他有舊,見狀實在忍之不住,就在三十招上,驀地縱下看棚,直奔平臺。石龍婆見狀連忙大喝一聲,封迫住對方的雙掌以後,忽地分心一掌向神拳查本初打去。烈火星君雖然努力卸肩斜跨,但是躲得了那致命一擊,卻躲不了敵人掌化拂勢的力量。但覺左肩一陣劇痛,火紅的道袍已裂了一大塊。

  神拳查本初及時趕到,躍上平臺,宏聲道:「香主真好功夫——」

  石龍婆不能續下煞手,冷冷一笑,道:「你們請吧!」

  查本初硬拉了烈火星君回去。江上雲和孫伯南都過去拉住他,不讓他因羞愧而離開。只聽石龍婆朗聲道:「珠娣還不過來──」聲音威嚴有力。

  鄭珠娣一聞聲,心頭有如鹿撞一般,但卻又不敢違拗,站起身來,只聽獨孤及善道:「放心,你儘管上前去,她若要對你怎樣,你就趕快逃回來,我老頭子一定會庇護你──」鄭珠娣驚慌異常地走到平臺下。

  石龍婆道:「上臺來!」

  她只好跳上平臺。

  石龍婆哈哈一笑,聲音十分可怖,她道:「今日本香主當看天下高人的面前,要把你這叛師逆徒當場處死,你可是心服口服?」只聽那鄭珠娣驚叫了一聲,因為她久受石龍婆淫威所控制,只覺那雙腿一軟,不會逃跑。只見那石龍婆俟兩人相隔大半丈時,便一掌打到,鄭珠娣見狀本能地舉掌擋住胸前。可是雙方實力太過懸殊,縱使她全力抵禦,尚且有抵擋不住之虞,何況三心兩意地猶疑舉掌。

  雙方掌勁一接,只聽「砰」地一聲,只聽她慘叫一聲,整個人一直從平臺飛跌下地。但見人影連閃,江上雲已經一把接住她,另外江老爹已飛上平臺,截住石龍婆追擊身形。江老爹劍拐在手,威風凜懍,道:「石龍婆你錯了,這位鄭姑娘並無背叛你的行為,她一向就是怕你不分青紅皂白便下毒手殺她,孰知你果然毒心惡腸至此!」

  石龍婆慍道:「哼,這是本香主私人之事,南道你憑什麼曉舌!我還沒追究你唆使那丫頭背叛我之事呢?」

  江老爹十分震怒,舉劍橫拐道:「好,今天老朽就憑雙手這一劍一拐,為人間伸張正義,替天下打抱不平,你請小心了。」

  鄭珠娣總算幸而有舉掌護心,沒有死在當場。

  過了一會兒,只見她星眸一睜,一見是江上雲抱著她,不禁慘笑一聲,接首幽幽地道:「哎,我這是禍由自取,但是我能夠死在你的懷中,總算是福氣不少,我若死,也可以瞑目了。」

  江上雲心中一陣惻然。

  因為他親眼看見這個鮮豔如花的美人胚子,都是因為自己的輕佻而惹來這場殺身之禍。他縱然沒有半點愛她的意思,但在此時此地,他豈能不惻然心動。他不禁歎口氣,道:「我真對不起你。」

  她道:「華姐姐比我強勝萬倍,我自然沒話說,但願你們……」

  接著只聽她歎了一口氣,便沒有再說下去了,大概也沒有氣力再說下去了,真是紅顏薄命。上官理躍到江上雲身邊,慨然進:「江兄請把鄭姑娘交給小弟吧!小弟盡力找人救治她,後果如何,唯有聽天由命──」

  江上雲十分內愧地把鄧珠娣移交。

  上官理大概已與師祖商量好,先給她服下本門靈丹,保住一絲氣息,便離開岷山朝聖峰魔宮。

  至於鄭珠娣的性命,經過上官理的一番努力,其後果然得以保全,這是後話此時暫且不表。

  臺上的江老爹已和石龍婆交上手,獨腳銅人挾崩山倒海之勢,直如迅雷轟頂,連砸三記。

  「當當當」三聲巨響過處,那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居然一拐柱地橫劍過頭,硬架了三招。登時全場之人為之面目變色,因為他們實在無法測透這「南江」究竟有多大的功行。通天教主人屠羅昉為之雙眼圓睜,作勢欲起。

  地煞堂香主藏邊高手喀倫離座道:「敝堂願出戰此老──」

  羅昉濃眉一皺,道:「香主毋燥,本座另有請香主效力之處!」

  喀倫怏怏坐下。

  羅昉羽扇一點,清風道長離座聽命。

  那邊廂武林四絕之一的震山手歸元泰,一直留意這位老友動靜。這時也起立對藥山大師道:「老朽去接應江兄!」

  藥山大師低聲道:「唉,孽海無涯,回頭是岸。老檀越你必須以智計克敵為先,務請設法保全故人!」

  歸元泰拱拱手,一躍下棚。

  四絕已出來兩個,情勢十分緊張。

  清風道長一見那歸元泰走了出來,不禁長眉大皺,但仍直迎上來,兩人在平臺下迎面碰上。他打個稽苜,道:「老友何必匆忙,貧道黍為本教香主,今日之會,縱使老友方面失敗,也將不致令老友難堪!」

  震山手歸元泰突然面色一沉,怒聲道:「哼,你這牛鼻子好不知好歹,憑你那三腳描的功夫,也敢亂冒大氣,妄想勝我──」他越說越發生氣,繼續罵道:「牛鼻子,這數十年來,我委屈與你相交,想想真是煩透了。今日交情已了,咱們得作個生死之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走,咱們到僻靜的地方去,免得打到難分之際,又有人來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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