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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孫伯南掠過一個念頭:「這人如此狠毒,必定不是什度好人……」

  身隨念起,驀然從樹頂尖直飛起來,大約有丈半之高,連同那樹的兩丈高,共是三丈有半,那簡直像天外飛來的大鳥,飄飛落去。

  澄月抬頭一瞥,不覺為之失色。

  他清嘯一聲,疾如閃電般落在那人面前,朗朗道:「尊駕使得好一手連環索,在下不揣愚陋,也來一試高明——」

  那人眼睛一睜,精光閃閃,看見孫伯南面目陌生,便傲然的道:「兵刃無眼,受了傷可別怪我!」

  孫伯南微笑道:「那個自然──」

  眼見對方站起來,便倏地伸手去抓連環索。

  他的手掌出勢,勢沉力猛。

  那人暗中一凜,不敢吃他抓住,趕快縮回此索,另一條帶著劈風之聲,已兜背脊打到。

  孫伯南正要迫他用兵器,以便試驗自己功力究竟已到了什麼境界。

  微一側身,劈出一掌,把來襲的長索蕩開,右掌已挾風雷之勢,連發三招,幌眼已經欺身進去。

  那人急退不迭,敢情連縮短連環索的工夫也騰不出來,故此只好用縱躍以補距離縮短之弊。

  孫伯南這一出手,的確是不同凡響,澄月在一旁禁不住喝釆助威,心中實在欽佩之極。

  兩人鬥在一起,只見滿空索影,金光閃閃,風聲銳烈之極。

  經過十五招之後,孫伯南突然奮起神室,硬劈一掌,對方果然立足不牢,連忙側躍閃避。

  卻被他趁這空隙,其疾如電般撈住一枚金精環。另一端的金精環還挾看破空之聲,襲敵自救。

  孫伯南大喝一聲,運氣九死玄功,內力貫往連環索上,驀然一扯,那人哼一聲,被他橫拽開四五步。

  故此另外那根長索便自動落空。再兜起來時,孫伯南又是一扯,敵人不禁蹬蹬回到原位。

  那人大叫一聲,把手中連環索扔在地上,張大雙臂,直撲過來。

  孫柏南立刻雙掌當胸,往外面一推,一股無形潛力湧撞出去,把那人擋住在五尺以外。

  他問道:「尊駕可是鼎湖山初陽洞諸葛元嗎?」

  那人發覺前進不得,本來就已吃驚,忽見這個少年運用這等內家無上功夫,而且還能夠開口說話,這等超凡入聖的造詣,的確是千古以來,聞所未聞。驚愕之餘,不知不覺答道:「正是區區!」

  他答道:「小可剛從管岑山天池來此,在石谷内見到一具婦人屍體,身上一條連環索,似也是初陽洞獨門兵器……」

  眼中忽見諸葛元面色灰白,神情奇異,便連忙補充道:「小可因為不忍那屍骸暴棄荒谷,久受那雨淋日炙之苦,是以就地把她埋葬好了……」

  諸葛元仰天長歎一聲,道:「罷了,我還在此地爭雄鬥勝幹嗎?」

  跟看又深深一揖,道:「朋友你埋骨之恩,諸葛元此生不能報答,只好期諸異世了……」

  山風蕭蕭,吹落了幾片樹葉,頓時令人用得蕭瑟異常。

  只聽諸葛元又道:「區區因于龔其裡換了一掌,受了內傷,趕到此山,忽見那黃衣喇嘛所練的靈丹,正是治我內傷良藥,故此取了三粒服下。又因服藥之後,必須運功引導藥力通行全身,是以不能開口,便惹起這場惡鬥。務請兩位轉告那些大和尚們,說我諸葛元自知做錯,但已是垂死之身,唯有請他們不要計較!如果能夠原諒,則區區無論生或死,必衷心感激,至於區區此行本欲上山尋找笑和尚探詢一個人的行蹤,告以龔其裡所說的話其中有詐,不可相信,可是現在區區既是這等境況,也就罷了……」

  澄月上前合什道:「諸葛施主既是駕臨過訪敝師叔,尚請留步須臾……」

  諸葛元自顧自歎口氣,作個羅圈揖,拾起連環索,竟自飛躍離開。澄月說得一半,見他走了,不覺愕住口。

  孫伯南道:「在下孫伯南,此到五台,也是想拜訪令師叔笑和尚大師──」

  澄月道:「啊!你是孫伯南檀越!小僧神往傾心已有數日,那是聽家師說起在衡州奪標大會那段事。少僧聽了不但佩服檀越武功高強,更為檀越的膽色所傾倒,今日有幸,得晤高人,還承你大力賜助……」

  孫柏南微笑謙然道:「少師傅太過獎了,在下愧不敢當——」

  澄月露出十二分傾佩的神色,道:「小僧這就不解了,檀越方才鋒芒略露,便教諸葛施主那麼名望的人物,兵器為之撒手!難道石龍婆之流如此厲害?小僧那時本也在衡州,準備赴會見識一番。後來家師匆匆趕去,命小僧即速回山,這是因為敝家師叔受了傷,須小僧回山護法!咳,只恨小僧眼福太淺,竟然不能親睹檀越神威……」

  正在他們說話之時,那群黃衣喇嘛已經因為經過另一位青衣僧人的略解釋而散開。

  孫伯南驚道:「令師叔威震宇內,如何會受傷的?那是什麼……」

  說到這裡,已憶起龔其裡說過爺爺乃是與笑和尚比武離開的,不由得心中暗驚,忖道:「糟了,若是爺爺所為,只恐立刻便要反臉成仇!」

  澄月道:「小僧也不大清楚,似乎這位高人和檀越有關呢!」

  孫伯南道:「不瞞小師父,在下此行所要謁問令師叔之事,便是想欲知進家叔祖江爺爺的下落……」

  澄月點點頭,道:「敝師叔一直到今日方始完全復原,檀越你來得正好,且隨小僧走這一趟,便可知分曉──」

  孫伯南雖是懷著鬼胎,卻只好跟他在。

  澄月真不信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能有這等驚天動地的武功,暗中便較量他的腳程。

  硬是連頭也不回顧,一口氣躍登掛月峰法雷寺。一腳踏入山門,回頭一看,孫伯南就在他身後,這一回真是心服口服,當下側身讓客。

  孫伯南在後面一個偏院靜室中稍坐,片刻工夫,澄月緊隨著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進來。

  孫伯南一看這老和尚寶相莊嚴,使人自然而起虔敬之心,立刻起立。

  老和尚誦聲佛號,破顏微笑道:「恭喜孫檀越得傳武林至尊璿璣老道長的絕藝,行將得見武林大放異彩,奸邪匿形!老衲藥山,适才聽小徒告以此事始末,老衲將之與靜中所感相印證,從此便可以放心了……」

  孫柏南竟不知如何謙遜才好,當下分賓主坐定之後,略略談了幾句話,笑和尚便來了。

  藥山大師替他們介紹過,然後對笑和尚道:「這位孫檀越本是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老檀越孫輩,不久之前,得到璿璣子老道長真傳,如今欲知南江老檀越下落,師弟你可將當日之事,重述一遍……」

  笑和尚嘻嘻笑道:「師兄法令自當遵從,但在貧說明前事之前,尚祈孫少俠顯露一手,好教貧僧心服,佛家慈悲為懷,當然不念舊惡。」

  孫伯南一聽,暗中為之一凜,想道:「如此口氣,分明他所負的內傷,乃是爺爺所為!只不知爺爺是否也受了傷?目下又在何處?長覓地養傷呢,抑是已赴金鐘島……」

  當下覺得時間重要,不遑細微,起立恭身道:「大師不愧為佛門高僧,在下先此道謝,只不知大師要在下怎樣獻醜,在下敬聆賜示!」

  笑和尚嘻嘻而笑,道:「少快的風度,已無愧是兩位一代奇人的高足。貧僧在武林中忝有虛名,其實淺薄得很,因此有三招較為繁複的招式,要向少俠討教——」

  孫伯南凝神定慮,莊容道:「請大師賜示!」

  笑和尚道:「我所施展的這三招都不是幹常招式,故此可以稍作思索。澄月你準備敲擊玉磐,我話一說完,你便動手擊磐,限以二十之數,若然少俠仍答不出來,請恕貧僧不能嘵舌了!」

  澄月恭謹地應了,取了玉磐在手。

  笑和尚道:「第一招雙掌進攻,我用的是「排山運掌」的剛猛招數,其中暗藏小宇星掌力。及體時右手化為「大摔碑手」,左手化為「單掌開碑」的招數!後背另有一雙手進攻,右手以掌作劍,用「玄鳥劃沙」之式,卻暗蘊「雷針轟木」的招數。另一手駢指如戟,用「流星趕月」的手法,分點「乘風」,「天宗」,「肩貞」三穴,請問少俠處此,何以自救……」

  在那個磐聲清越飄揚中,連那一代奇才的法雷寺老方丈藥山大師,也在旁肅容靜候。

  磐聲敲到第三下,孫伯南朗聲道:「前後夾攻的招式變化雖多,但實在只系兩招,乃少林寺不傳絕藝——」

  說到這裡,藥山大師和笑和尚俱為之動容,原來他一開口,果然把這兩下絕妙招淵源來歷說出。

  那笑和尚明知這少年既能贏得諸葛元,武功之高,已不必說,故此將少林兩記絕招,合在一起使將出來。

  這樣不啻是以兩位高手前後夾擊,那等絕招,光是一著已夠人難以抵擋,何況兩記同使,這時真恨不得洗耳恭聽。

  孫伯南繼續道:「在下只須以「脫袍讓位」的一招,便可不傷敵人可脫身圈子之外!」

  笑和尚聽得一怔,道:「這話怎樣說?」

  藥山大師輕咳一聲,道:「敢問檀越,用那一身法與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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