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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江忠連打兩個寒噤,努力運功抵禦。移時聲消嘯歇,四山複歸於沉寂。

  那白無常屹立不動,翻眼向天,孫伯南走去,發出一股拿力輕輕一推,白無常仰僕地上,原來已經氣絕。

  一舉奏功,孫伯南心中又喜又悔。

  喜的是新近才學的「九死玄功」,威力奇妙,不可思議,僅僅一舉手間,便斃卻兩大惡敵,已可擠身高手之林而毫不遜色。

  悔的是因為自己妄逞威毒,接連斃了人家兄弟三人,正是把人家兄弟一門毅絕的意思。

  這等行事太過毒辣,江老爹知道了,定會責罰。

  江忠卻雀躍萬分,和他一道回家。

  路上孫伯南告訴江忠說,他的九死玄功煉得正在吃緊之時,被白氏兄弟闖入,為了自衛,不得不運玄功潛拒敵人。

  但就這麼一分心,功力減卻三成!

  江忠聽了,驚道:「你只煉了七成的功夫,你就巳經加此厲害了,若是煉了十足功夫,那簡直連老爺也不能跟你比了!而且日後尚能進步,哎,怪不用璿璣老仙長能夠名震天下,稱為武林至尊──」

  孫伯南回到家中,因江老爹江上雲及朱玉華俱出門去了,委實十分擔心,便不休息,辭別過嬸母王氏,帶了路費盤纏。

  又因璿璣劍形式古樸可愛,最惹武林中人注意,便用一塊布包住,清晨便出門向北進發。

  不一日已到了管岑山腳,仰頭但見群山叢密之中,一峰特高,正是那天狼龔其裡隱居的天池所在。

  當下一口氣登山,只見他的身形直加一道白線,疾射上去,眨眼功夫,他已到了天池。

  天池綠波蕩蕩,清澈見底,四周風物絕佳,他早已聽過天狼龔其裡茅屋築在池後數裡之遠,便一逕前去。

  經過那片石筍遍佈的峽谷,但見那一根一根筆尖也似的石筍,倒了不少。這座輪回陣的門戶已破,孫伯南便可以一望到底。

  穿過石陣時,忽然瞧見一個華服豔屍,倒在一根石筍根處,身上還有一條紅白相間的繩索,把她捆住。

  孫柏南勃然大欲,想道:「天狼龔其裡不知做下多少傷天害理的敗德之事,這位元娘子如此情況,不消說定是龔其裡那老傢伙幹的好事!可是他為何一直讓她捆在這裡呢?」

  心中想著,不覺停下步來。

  他悟道:「啊,是國,一定是龔其裡那老傢伙要叫後來的人害怕,故此這般佈置。哎,那條繩索不是鼎湖山初陽洞合籍雙修的諸葛元夫婦的連環索嗎?」

  猜出來歷之後,便走將過去,彎腰用手輕輕一扳,把她扳的上半身仰翻向天,只見面目已全無血肉,只露出白峻峻的骨頭。

  他憫惻地歎口氣,想道:「諸葛元夫婦合籍雙修逍遙世外,武林傳為佳話!卻想了到竟有這樣的下場,我理該將她埋葬,以免慘死後尚須受那日曬雨淋之苦!」

  當下拔出璿璣劍,在地上劃個長方形。

  那璿璣劍的確是神物利器,割石如割豆腐,劃完之後,再弄一個洞,以便可以插手用力。

  ▼第十六章 英靈有知

  他運足九死玄功,真力盡貫雙臂,猛然喝一聲「起」字,聲震山谷。

  喝聲回蕩中,只見,他雙手已托起一塊長方形的石頭,足足有尺半厚。

  這種神力,已經超凡絕世,宇宙之大,只怕再沒一人能夠辦到。

  他放下那塊厚厚的石板,再用劍在石坑中挖個洞然後把屍體放在洞中,把石板蓋好。

  他默默禱祝道:「前輩英靈請安息吧,小可此去若是能夠見到龔其裡,必定將他殺死,替前輩報仇……」

  禱祝已畢,轉身大踏步走出峽谷。

  他看到那個水潭和潭邊的茅屋,屋子周圍樹木蕭蕭,他的心中忽然湧起了寂寞的味道。

  漸漸走近了,但見那茅屋的門扇大開,靠門邊一張躺椅,一個鬚髮俱白的老人,坐在椅上。

  老人的眼睛半睜半閉,朦朧的目光凝注遙空。

  孫伯南想道:「他在遙想些什麼?」

  扭頭向天空一看,只見麗日懸在天中,天邊幾朵白色的雲,就像魚鱗般,但又像鳥肚的白色茸毛,在碧空中緩緩飄動。

  呀,爺爺也不時會這樣子凝望著遙天的自雲,目光變得朦朦朧朧,面上的紅光也生像褪了顏色!

  直到最近,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在思憶想念昔年的愛侶……。想到這裡,驀然覺得這位老人和爺爺有點相像,無端生出親切之感。

  他終於下了個結論:

  「……也許年老的人,自知歲月無多,故此特別想念那逝去而燦爛的青春……」

  老人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

  他恭敬地回答:「小可姓孫,名伯南。」

  他不但是因為老人的聲音甚是和靄,即使是在平時,他對於老人家也是十分恭謙有禮。

  老人「哦」了一聲,慢慢坐起來,突兀如鷹嘴的鼻子,十分惹人注意。

  老人又問道:「你不是什麼人派遣你來的吧。」

  他立刻回答:「不是。」

  老人長長籲口氣,像放下什麼心事似地,頹然倒回躺椅上。

  過一會兒,又道:「你過來一點,你是個好孩子,有前途的年青人……」

  孫伯南覺得這個老人實在異常可憐,因為他到底孤寂的聲音,已經把心中情緒表露無遺。

  於是他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站在門邊。

  老人看看他淳厚的面容,便信任地微笑一下,道:「我便是天狼龔其裡,也許你會知道這名字!可是我現在也不像以前那麼倔強孤僻了!昔日我獨居此地,最恨有人來打擾我,但現在你來得正好,正好來這裡陪我談談!」

  孫柏南誠心誠意地道:「龔老爺子你喜歡談些什麼,我都奉陪——」

  龔其裡歎口氣,道:「你真是很好的孩子,我第一眼瞧見你,就相信這一點了!」

  孫伯南由衷地微笑一下,說當他上天池來之時,便不住準備怎樣應付這位孤僻的老人。

  因為昔年乃是江老爹之錯,才教他隱遁荒山五十年之久,在孫伯南想來,江家之人再去尋他麻煩,那的確是件極之殘忍的事。

  而且他也喜歡被人稱讚為好孩子,在這個鬚髮俱白的老人面前,他的確變成了「孩子」。

  天狼龔其裡開始蝶蝶不休地述說自己的生平,孫伯南十分用心地聽看,偶而也插口問了一兩句。

  龔其裡越發說得奮高釆烈,將自己的生平說完了,便談到好些武林軼事。看看日已偏西,孫伯南侍立一旁,毫無倦容。

  龔其裡在武林中以智計稱雄,這時忽地呵呵大笑道:「孩子你真成,老夫嘮叨了這一天,虧你忍耐得住──」

  孫伯南道:「後輩正聽得有趣呢——」

  龔其裡看他不似說謊,忽然問道:「你師父是誰?」

  孫伯南明白自己一身武功,雖然沒有顯露出來,可是光是這一天的持久耐力和背上包住的寶劍,已明白告人家自己乃是武林人物,便恭身道:「先師道號璿璣子……」

  龔其裡矍然一驚,連忙坐將起來,眼中閃過不能置信的光芒,但立刻便又隱沒了,道:「老夫失敬了,原來是璿璣子老道長的高徒,敢問駕臨荒山,有何見教?」

  原來璿璣子早在百年前享有威名,比龔其裡可就早得多了,故此細論起來,孫伯南年紀輕輕,但最少也得同輩相稱。

  孫伯南道:「在下只欲得知東海金鐘島迷宮出入之法,尚希老爺子不吝賜教!」

  龔其裡歎口氣道:「當年令師不但武功稱尊天下,便這等陰陽五行,陣圖變化的學問,也是天下第一。想來定然未及傳授與少俠,老夫既承下問,豈敢藏拙?但事實上那迷宮近數十年定然變化甚大,非老夫親自前往細心推究,只怕無法說得明白!小俠若是非去不可,老夫因前些日子為敵所傷,故此萬念俱灰,決定回老家以終天命,如今既不能隨少俠略效微勞,只好替少俠想個法子!」

  孫伯南插口問道:「老爺子被什麼人打傷的?」

  龔其裡道:「是那鼎湖山初陽洞的諸葛元!若不是此人適好來到,老夫五十年之仇,也許已經得報!」

  說到這裡,忽然懷疑地搖搖頭,又道:「但也許不能見到小俠英姿!」

  孫伯南道:「哦,是武林四絕之首的南江老前輩?」

  現在他只好隱蔽住真正的關係了。

  龔其裡道:「是的,他和五臺山掛月峰法雷寺的笑和尚大概打了一場,便到迷官去了!但說不定敗在笑和尚手下,那就不知往那裡去了。」

  孫伯南無意得知爺爺消息,心中喜不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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